第53节

“救命!”撕心裂肺的大嗓门打断了岑泾的回答, 餐厅内的几个人同时扭头看过去,只见孟社拖着一条腿朝客厅狂奔而来, 随后啪得一下关上了大门。

他背靠在门板上, 满头大汗地与明栖等人对上眼。

明栖盯着他苍白的脸几秒钟,迟疑地看向了岑泾。

岑泾:“……”

不开玩笑, 他当郁钦州的管家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快翻车。

还挺新鲜的。

岑泾冲明栖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随后迈着长腿上前扶住浑身冒虚汗的孟社,询问:“孟先生, 您这是怎么回事?”

孟社:“我靠,隔壁院子哪来的大白鹅啊, 见人就啄,那嘴卡吧一下就叼住了我的小腿,往死里拧啊!”

他艰难地弯腰卷起裤腿,上方果然有一个红的印记。

明栖啊了一声:“对哦,小一它们还在那儿。”

心虚的明栖赶紧推开椅子将孟社搀扶到了沙发上坐下,一脸的尴尬:“孟哥,那是我养着的。”

孟社:“……养猫养狗的我见多了,养大白鹅当宠物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明栖你真行。”

郁钦州竟然也让!

西景湾三个字和大白鹅根本就不适配好吧?

真的,他别太爱了。

“但是哥啊,你以前被狗追,现在被鹅追,经历好特别。”

孟社:“明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明栖的手放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乖乖地不说话了。

孟社逃到明栖这儿蹭了一碗芒果西米露,又在岑泾的护送下成功回到了住所。而中心楼这边在驱散了家里的佣人以后也显得格外寂静。

现在天气转暖,明栖那些毛茸茸睡衣都被放到了柜子里,换上了和郁钦州同款的丝绸睡衣。郁钦州擦着湿发从浴室走出来时,明栖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非常热情且主动地拽走了他手里的毛巾。

“我来。”

往常这种事一般都是郁钦州对他做的,明栖的动作很不熟练,他有点担心自己力气太大会揪到郁钦州的头发揪痛他的头皮,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郁钦州感到好笑,单手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将原本跪在他身后的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坐下。猝不及防的动作以及臀下的触感令明栖僵了身体,他张张嘴,迟疑问:“怎、怎么了?”

“我自己来。”

“你嫌弃我?”明栖眯起眼睛狐疑的问。

“……你误会了。”

“那就我来。”

没再拒绝明栖,明栖想从他腿上下来重新回到他的后方,却在脚尖刚抵到柔软的地毯时就被男人的手掌箍住了腰,明栖的动作微顿,垂眸对上男人微微仰起的脸,发梢的水珠跌落在郁钦州漆黑的睫羽上,在灯光下有种蛊惑人心的诱惑。

捏着毛巾的手指收紧,明栖还未来得及开口,郁钦州便先道:“就这样擦。”

明栖:“!”

这样怎么擦?!

他看了眼自己和郁钦州此刻的姿势,已经不是可以简单的用‘暧昧’二字来形容了。双腿被郁钦州捞回来压在男人的腰间两侧,他呈半跪的姿势坐在郁钦州的大腿上,抬手之间柔软的衣服蹭过对方的脸,留下很淡的海盐柠檬气息。

明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快,但他和郁钦州靠得近,仿佛男人只要稍稍一俯身就能将他内心的慌乱听得一清二楚。他咽了咽喉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自己与郁钦州之间的距离——

所谓拉开,也不过是从刚才的十公分变成十二公分。

深吸一口气,明栖在心底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绷着一张脸加快了速度给郁钦州擦头发。然而,擦着擦着便骤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看上去像是被他环住的男人忽然将额头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敞开的锁骨处,带起来的痒意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

“郁、郁钦州。”明栖磕磕绊绊地出声。

“嗯?”

“你干嘛——”

“头有点疼。”

疑问重新被塞回去,明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小声说:“那我快点给你擦,你早点休息。”

擦得差不多半干时,明栖侧身捞过了一旁的吹风机,随便吹了两下郁钦州的头发几乎就干了个彻底。明栖给他顺顺毛,对眼前这模样十分满意。

不错不错。

双手抵在郁钦州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床上:“好啦,你可以睡觉了。”

话刚说完,连带着一起倒下去的还有明栖本人。郁钦州毫无预兆地勾住他的腰用力往身上一压,明栖只来得及将手里的毛巾和吹风机扔到一边,脸就撞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一起睡?”

“我先把东西放了。”

几分钟后,明栖掀开郁钦州身旁的被子,躺下,互道晚安。

夜晚的西景湾格外安静,只有小八在门外小小的喵呜几声。明栖闭着眼睛,生怕吵醒郁钦州,悄悄翻了个身,没多久后又重新翻了回去,正欲从枕头底下摸手机,耳边却响起了男人的低声询问:“睡不着?”

明栖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屏幕,又慢吞吞缩回来,再翻一个身,正面面对郁钦州:“你怎么也没睡?不是头疼么?”

“栖栖的肩膀靠着舒服,头现在不疼了。”

明栖心道看来是真的不疼了,不然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摸了摸鼻子,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盯着天花板轻声问郁钦州:“今天你让姜灏泽学狗叫,姜灏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觉得他可能会憋着坏对付郁氏。”

事实上姜灏泽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刚被父亲他们送到姜家的时候,姜家的事业如日中天,姜伯父和姜伯母每天都在忙工作,没什么时间关心姜嘉年……嗯,就是他们的儿子。我到了以后他们很开心,说嘉年有伴了。我也很开心,再加上姜嘉年比我小,我把他当成了亲弟弟,很照顾他。”

“有一次我上学回来发现嘉年身上很脏,连头发丝都沾了泥,问了嘉年很长时间他没也说,后来我就偷偷跟着他出门了,才知道是姜灏泽一伙森*晚*整*人在欺负他,把他推倒在地上,骑在他身上,又往他的脸上扔烂泥。”

“而这件事情的起因只是嘉年养了一条狗,姜灏泽跟他借狗,他没同意。”

借东西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但在姜灏泽眼中显然不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就足以窥见他狠毒、记仇、烂透了的性格。

“他要是真能把郁氏给整了,我还算他有点本事,高看他几分。”

听到这么一句,明栖忍不住偏头去看他。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一两点星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印在郁钦州的脸上,照出他骨相优美的轮廓。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有点帅。

明栖心里胡思乱想,却见郁钦州也跟着侧了侧身体,两双眼眸在漆黑之中对视,他听到郁钦州问:“ 介意说说你的事吗?”

明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如果换做从前,郁钦州怕是只能铩羽而归,但现在,明栖只是捏了捏掌心,点头。

“你还记得你上回从拍卖会拍下来送给我的手稿吗?”

“陆逢景的手稿?”

“嗯,陆逢景是我的养父。”明栖说起他们的名字,眼里都是细碎的笑意,“我的另一个养父叫明蕴。”

陆逢景是红透半边天的影帝,明蕴则被称为天才导演,他们是契合的合作伙伴,也是亲密的爱人和伴侣。

“我出生没多久就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对面的垃圾桶边上。比较幸运的是,那家孤儿院有姜伯父一家的资助,伯父和伯母一有空就会来孤儿院看孩子们,他们很快发现了躲在角落的我,又在得知我的两位父亲有收养孩子的意向时,带他们找到了我,我就这么被他们带回家了。”

他在孤儿院经常被人欺负,因为孤儿院院长发现他并且把他带回孤儿院的路上,被一辆路过的车撞了,导致小腿骨折坐了很久的轮椅。

所以孤儿院的小孩们叫他扫把星。

是姜锐夫妇以及明蕴夫夫将他从噩梦里拉了回来。他们对他很好,关心他,照顾他,工作忙得过来时还会带他去片场,除此之外更是经常一家三口出门游玩。

但好景不长,明栖十四岁的时候,明蕴夫夫因为飞机失事彻底离开了他。没多久之后,姜锐夫妇把他接到了身边照顾,结果仅两年的时间,姜锐也去世了。

“姜伯父之所以会出车祸,是因为我当天发烧被学校的老师送去了医院,姜伯父想来看我。”

然后,姜伯母就因为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精神崩溃直到现在。

“姜灏泽的母亲经常在姜伯母面前说我是个扫把星,很多时候我也会这么问我自己,你是不是扫把星,不然怎么每个对你好的人都会出事。”明栖将手臂横在眼睛上,他的眼皮有点烫,声音也逐渐变得沙哑,“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你不是。”

明栖微愣:“什么?”

“我说,你不是扫把星。”郁钦州将他搂进怀里,任由他沾着泪水的睫毛印在他的睡衣胸口,声音温柔,“人生世事无常,如果你把这些意外都认成你的罪过背负在身上,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对爱你的他们来说,也很残忍。”

“明栖,如果你非得背负点什么,我想不管是他们还是我,都希望你背负的是他们所期待的健康和快乐,然后过完这一生。”

卧室内陷入良久的沉默,明栖将脸使劲往郁钦州的心口挤,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才是安慰人的一百分,比我强多了。”

第55章

夜深人静, 明栖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

郁钦州望着落地窗内印出来的两人身影,手指抚上青年的脸颊。

那些扎根在明栖心底的压力和愧疚就像是大山,单凭他的一两句话或许根本没法撬动分毫, 但郁钦州知道明栖其实是个愿意主动改变的人, 否则当年他不会主动去找心医生。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始终如一地陪伴。

“晚安,希望你的梦里也有他们的爱。”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明栖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站在浴室的窗前他默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身后多了一道修长高挑的人影, 郁钦州身上还穿着睡衣,随意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询问:“看什么呢?”

明栖回头, 脸稍稍凑近了郁钦州的脸, 他的手指点着自己的眼下, 脸色有些沉凝:“是不是肿了?”

郁钦州顺成章地将手指指腹按到上方, 轻轻蹭了蹭, 还挺软。

他将明栖的脑袋转回去:“赶紧刷牙洗脸, 我让岑泾给你准备冰块敷一下。”

往常肿了就肿了, 但今天不一样,明栖还得去潼市拍广告。

等孟社慢吞吞挪到别墅客厅时, 明栖已经用冰块敷上眼睛了, 他跟孟社打了个招呼,孟社的视线却先一步落在他的动作上, 眉心当场一蹙:“你的眼睛怎么了?”

明栖:“稍微有点肿。”

他将手挪开,凑过去给孟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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