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卓施然就抬了抬眼，朝着后门看去。
班昀依旧是那身紫金色的衣袍，看起来和之前的慵懒形象没有太多区别。
只不过先前散乱在脑后随便挽着的头发，此刻倒是已经整齐妥帖地梳好了。
卓淮在他旁边站着，一对上姐姐的眼睛，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来得正好。”卓施然冲他招了招手。
卓淮走了上来，“怎么了？”
“我待会儿让振江去煎药，你和这两个小哥都一起喝。”卓施然说道。
卓淮先前就看到了桌子拼成的两个简易床板上，两个看起来很是瘦骨嶙峋的扎着针的少年。
“他们怎么了啊？”卓淮有些不解地问道。
卓施然淡声道，“被水云宗当成药人了。”
卓淮眼睛蓦地瞪大了，露出些难以置信的神色，还带着些后知后觉的惊恐。
“是、是……我差点做的那种药人吗？”
“嗯。”卓施然点点头，“就是你差点做的那种药人，你机灵跑得快，所以情况还算好，你要是多留一阵子，估计也得变成这样。”
如果说之前还不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究竟从什么里逃脱了的话，此刻，可以说是相当直观地感受到了。
先是后怕，后怕之余，就开始有些气愤，“他们真是……太坏了！”
班昀走了上来，看了一眼这俩半大孩子的情况，长眉一挑。
卓施然知道他平素里似是有些不着调似的，但也知道，身为万毒谷主的班昀，肯定是见多识广的。
卓施然问道，“认识这伤？”
班昀嘴角随意勾了勾，“炼阴傀儡的那套办法，改一改用到活人身上，估计就是这么回事儿。”
卓施然闻言眉心紧皱，“难怪呢，我先前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总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班昀又道，“阴傀儡从名字都不难听出来了，极阴体质。毕竟都是死人了，但又没死透似的状态，哪有比这更阴的。”
卓施然眉心拧着。
班昀说着，目光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按说，你应该更清楚这个才对。”
卓施然听了这话有些不解，不语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些不解之色。
班昀说道，“就这种极阴极阳……之类的极端体质，通常不都适合用来治病么？”
一听这话，卓施然的眸子里有些许微光闪过。
明白了班昀的言外之意。
极阴极阳……
封炎的体质真要说起来的话，受朱雀圣力的影响，就是极阳体质。
如果班昀表达的是这个意思的话。
在意识到班昀这个意思的瞬间，卓施然也就明白了这俩孩子怎么会搞成这样。
水千悠治病应该就是需要这样的极阴体质吧，但又不可能真用阴傀儡。
于是便想出一套法子来，用在活人身上。
估计一开始，还没弄明白这方法怎么用在活人身上，所以之前才会死人。
才会有人说自家亲戚的孩子死在水云岭上，还以为只是修业中的意外……
“真是烂透了。”卓施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凉。
班昀在一旁拉了张椅子坐下了。
等着卓施然给这俩半大孩子扎完针，振江又煎了药过来给他们三个都喝下之后。
卓施然就让振江领着这父子三人去后院找房间安置下来。
卓淮平时傻小子似的，但这时倒是机灵，知道姐姐和班大哥应该是有事情要谈，再加上他也对这可怜的兄弟俩很同情，于是就跟着振江一起去安置他们了。
卓施然坐在那儿，随手就摆弄起刚才振江怕药凉了，一起拿来的小药炉子，拿了个看起来就很是古拙的陶罐来，煮着些什么。
没一会儿，就有香味从陶罐里飘出来。
班昀斜着眼瞅着，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卓施然想了想，答道，“烤奶。”
“好喝吗？”
“好喝，但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得好喝。”
“我能喝一口吗？”
班昀问得认真。
卓施然看他的模样，挑了挑嘴角。
待到煮好了之后，给班昀分了一杯。
他喝得很满足。
喝完之后咂了咂嘴，然后就给卓施然递了个盒子来，投桃报李似的，“喏。”
“嗯？”卓施然一手还捧着烤奶杯子，一手的手指就轻轻挑开了盒盖子。
里头的场景，让她皱了皱眉，“这也太下饭了。”
说的当然是反话。
里头的蛊虫蛄蛹蛄蛹的，看得让人真是胃口全无。
“炼这么快？”卓施然将盒盖盖上了。
先前托班昀帮忙再炼一些牵丝蛊，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班昀说道，“没炼完，虽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那几只牵丝进化得这么快的，但你应该挺有办法，所以收尾你就自己收尾吧。”
他看了卓施然一眼，“你不是急着要用么？”
“嗯。”卓施然应了一声，又伸手拿起罐子，给班昀满上一杯烤奶。
班昀还挺欢喜，他喜欢这个味儿。
他性子里带着些有恩报恩，恩怨分明的劲儿。
所以此刻，就又投桃报李似的，忖了忖，便开了口，对卓施然说道，“你此番去水云宗……”
“嗯？”卓施然看向他，“怎么？”
“还是不要太过分了。”班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倒是有些不像他的性子了。
卓施然闻言，眉梢轻轻挑了挑，“哦？”
班昀停顿了片刻，低声说了句，“很多东西既然存在已久，可能是有些理由的。毕竟，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些个极阴极阳的体质，有时候不是那么简单的。”
班昀这话说得玄乎玄乎的，如果换做别人听的话，可能会一头雾水。
但这话听在像卓施然这样的聪明人耳朵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卓施然听完他这话之后，就笑起来了，说道，“意思是，水云宗还是有后台的，是吧。”
班昀点到即止，什么也没说，只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卓施然脸上依旧是笑，“我又什么时候怕过有后台的……”
班昀依旧那样，没再多说什么，不置可否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的意思到了就行了。
至于卓施然能不能理解，理解了多少……他也没有办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