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韩宇刚想过人行横道,红灯一下亮了,他只能又退回到路边。

一辆白色的车从远处驶来,在经过韩宇身边时减了一下速,韩宇不自觉地向车里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个人是……

白色的车向右转弯快速驶离。

是落。韩宇拔腿向右快速地跑去。虽然落的侧脸只是在那一瞬间一闪而过,但他已经能够确定就是她。

韩宇追在车后,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夏樱落……”

车子很快地消失在眼前,韩宇呆在了原地。此刻,他正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过往车辆的鸣笛声不断响起,经过他身边的车辆中躁动着各种骂骂咧咧,他却浑然不知。

忽然,一双手拉住了韩宇,韩宇慌忙转过身:“落”。

“是我。”万梦雪浅浅地说着,并催促着韩宇快上车。“我刚好路过这里,看见你站在路中央,就急忙过来喊你。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还好现在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还好这个路口的车不多……”万梦雪的责备里里夹杂着难以压抑的担忧。

“梦雪,你知道吗,我看见落了,她还在这里,她还在这座城市,她还在这里……”韩宇激动地不住说着。

万梦雪一直跟在韩宇的身后,她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当她看见韩宇不顾自己的安危追在那辆车后时,她被韩宇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那她呢?”

“她坐着车从我身边经过,她没看见我,但是我看见她了。”

“她一个人吗?”

“她旁边还有一个男的。”

“她还在这里就好,我们总会找到她的,但你不要再像这样,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万梦雪看着韩宇认真地嘱咐道,她的紧张还没有完全平复。

“是的,我总会找到她的。”韩宇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万梦雪继续开车,没有再说话。看见落的那个超市和前兴路的那个小区,万梦雪都曾再次去过,但她没有找到落,只是听落的邻居说落已经搬走一段时间了。

那辆白色的车还没有上牌,所以韩宇无法查到任何信息。他只能每天都站在那个再次看到落的路口等,无论天晴天阴还是刮风下雨。韩宇相信,落会再一次从这个路口经过。这一次,他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万梦雪没有劝阻,她知道没有用,韩宇为找不到夏樱落几乎快要发狂。她只能每天远远地陪着他,不让他发现。

那天,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但韩宇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路口。

“回去吧。”万梦雪站到韩宇的身旁,把伞撑在了韩宇的头顶,雨水开始疯狂地扑向她。

韩宇转过头时,已看不清万梦雪的脸,整个世界都是雨。韩宇握住伞柄想用力把伞撑到万梦雪头上,万梦雪却紧紧抓着伞柄不松手。

“你先走。”韩宇大喊道。

“不,一起走。”看着韩宇这样站在滂沱大雨中,万梦雪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要管我。我要在这里等落。”

“好,那我陪你一起等。”万梦雪使劲将伞扔到了地上。

韩宇冲万梦雪大声吼道:“让你不要管我啊!”

“谁想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那个韩宇吗?”

“我早已不再是我了……我早已不再是我了……”

突然,万梦雪紧紧地抱住了韩宇。

“对不起,韩宇,我爱你。”

虽然雨声掩盖了一切,但这一句话在韩宇和万梦雪的心里同时炸开一个响雷。

万梦雪没有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说出自己心里的这个秘密。为了能陪在韩宇身边,她一直小心收藏着自己的心事。

韩宇沉默了,就在这一秒,他尝到了流进嘴里的咸涩。是雨还是泪,他不知道。他一直都把万梦雪当做自己的好朋友,甚至把她看做自己的妹妹。他和她虽然经常在一起,但是他对她保持着朋友的距离,他原以为这样就是安全的距离。可他忘了,这仅仅是他的想法,万梦雪并没有这样想。

雨渐渐小了。

“梦雪,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与你无关。”万梦雪立即打断韩宇的话。“请你也爱自己,好吗?如果你都不能爱自己,你又怎么能去爱别人呢?我们回去吧。只要落还在这里,你就会找到她的。”

万梦雪忘了她当时是怎样把韩宇送回家的,也忘了她是怎么向韩宇的父母解释他们被雨淋湿的。

韩宇发了高烧,一直都退不下来。到医院后,万梦雪寸步不离的守着韩宇。她站在病床旁,看着韩宇的脸,听着他不停地念着落的名字,她的泪无声无息地滑过她的脸。她的心里不只是难过,她的恨也越发明显。

白色,雷克萨斯,没有上牌,挡风玻璃的右前方有个蓝色水晶配饰,和前次看见的是一模一样的。当确定后,韩宇没有犹豫地冲到了路中央,伸开了双臂。

宋子乔被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几乎吓到,他急忙使劲把刹车踩到底,车子在快逼近韩宇时终于停了下来。宋子乔缓了一口气,还好这个路口限速,他的速度不快。

宋子乔生气地冲下车:“你不要命了,站在路中间。”

没想到对方镇定地说:“真对不起,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如果不这样,我又要错过你。”

宋子乔一脸疑惑,他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冒失莽撞的人。

“你认识夏樱落,对吗?请你带我去找他。”韩宇的眼里闪着期待的神采。说着,韩宇走到车旁,拉开车门,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你是谁?”宋子乔站在车外问。

韩宇看了宋子乔一眼,说:“我是夏樱落的朋友。”韩宇不知道落现在的生活状态,为了不引起误会,也为了尽快见到落,韩宇没有告诉宋子乔他和落的关系。

宋子乔的心里此时是无数的疑问,他不知道带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去见落,是好还是不好。可这个人刚才不顾一切的举动已经告诉宋子乔,他和落有着很深的关系。

放下电话,落开始翻阅宋子乔的日程表。一旦工作起来,宋子乔常会忘记他的一些私人聚会,所以落也负责按时提醒他去参加。

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那个自己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人,韩宇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激动兴奋,他轻声喊道:“落。”

这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它曾无数次回响在耳畔,让落惊喜,彷徨,无助……此刻,它竟这般真实地传进了落的耳朵里、心里。怎么会?是我太想他,出现了幻听吗?落摇摇头。

当这声音再次响起,落始终不敢抬起头,她怕,她怕不是他,她更怕是他,她的心里是如此矛盾。终于,落抬起了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他,真的是他,那个她从不曾忘记、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人,现在正真真的站在她的眼前。

落扶住办公桌站起来,她几乎快要站不稳,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

“落……”韩宇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落的面前。

落急忙伸手,想去扶住韩宇,但她又马上缩回手。

“落,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现在,韩宇什么都不想管,他就紧紧地抱住落,不停地说着这一句。

“韩宇,我……”落想推开韩宇,但韩宇不松手,落只能使劲再推。

韩宇不解地看着落,手一下松开了。

落转过身,深深地呼吸,忍住已经绝提的泪水。等落再次转过身,她只是很平静的对韩宇说:“我现在在上班,你先到外面等我下,好吗?”

韩宇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落……”

“等我一会,好吗?一会就好。”落再次说道。

“好。”韩宇带着迟疑。

看着韩宇走出了办公室,落瘫坐在椅子上,她再也没忍住泪水,任由它肆意的汹涌着。

“你还好吗?”是宋子乔的声音。韩宇的突然出现,让落没注意宋子乔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当宋子乔看见落低着头在哭时,他本想让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他一动,落就会发现,让他站着看落哭,他又做不到。

落侧过脸,用手慌乱地擦着脸上的泪。

宋子乔将一包抽纸轻轻推到了落手能拿到的地方,然后说:“他在会议室等你。”

快速做好手中的工作,落急忙赶去会议室找韩宇。

韩宇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背对着落。落站在韩宇身后,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韩宇的一切,她曾倚靠的肩膀、她曾倾听心跳的后背……他,那个她曾那么熟悉的他。几年没见,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出他瘦了。

“韩宇”。落叫道。

韩宇急忙笑着转过身:“落。”

“我可以走了,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好。”

出公司后,落和韩宇走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公园里有一群孩子在做户外活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着闹着。不远处,几个老人在合奏着欢快的乐曲,他们的身边围着一群路过的游人。

一切的热闹和开怀都变成了他们眼中的静默。

落和韩宇站在湖边。韩宇看着落,而落低着头,看着湖面荡漾着的一圈圈涟漪。

“落。”韩宇拉起落的手,“你知道吗?在你离开的这几年里,我有多想你。”

“对不起,韩宇。当时我那样离开,让你一直为我担心。”

“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竟然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这几年我还好,幸好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是谁?是刚才那个人吗?”韩宇的声音一下变了,愤怒、无奈、心痛交织在一起。

“是。”

“我不管你怎么样了,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

落艰难地说道:“韩宇,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过去已经永远的过去了,再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了。”

“为什么?”

“我们不再是当时的我和你了。”

“我还是我,我依然爱你,我对你从不曾改变过。”

“可是我变了。”

“不。”韩宇怒吼道,“你在撒谎,你在骗人。”

“韩宇,我和他就要结婚了。”

“我不听。我不相信。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当初你是怎么骗我的,现在你还想来骗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要再相信你的话……”韩宇不住地低吼着。

落拿出一个紫色的丝绒小礼盒,里面是一枚熠熠生辉的钻戒。落把钻戒带在了右手无名指上。“我们已经订婚了。”

“这是为什么?”韩宇突然紧紧抓住落,大声地喊道。“我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吗?我从没有想过要放弃。我刚找到你,没想到你就对我说这些,你知道我会有多难过吗?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当时,你说要分手,我给你自由。后来,我才知道,你是在骗我,你是不想拖累我。我无比懊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轻率地同意?现在,你说你要结婚,我要给你祝福吗?我要让自己再在懊悔中煎熬吗?”

“韩宇,对不起。”韩宇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着落的心。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是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对你不管不问,这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该……”韩宇喃喃自语着。

“你是因为感激而要和他结婚吗?”韩宇像一头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

“难道还有爱吗?”韩宇笑了,带着不屑。

“是的。”落干脆地说。

“好,好,既然这样,我走,我离开,我走,我离开……只要你是快乐的,只要你是幸福的……韩宇转身大步跑开。

落站在原地,看着韩宇远去的方向半晌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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