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回了家,朱玉婷还在生气。但朱玉婷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都不说。每天下班后,韩宇就去陪落一会,然后再回家休息。有时,韩宇也在家里陪朱玉婷吃饭。
“明天你爸要回来。下了班就快回家,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出门前,朱玉婷特意对韩宇交待道。
韩宇从小到大都是朱玉婷带着。韩启明在家的时间很少,他几乎都在外地任职。当年,在经历了一场工作上的挫折后,韩启明生了病,他以病为由退了下来,工作清闲了很多。
韩宇能经常见到爸爸了,爸爸能经常陪着他和妈妈了,韩宇很开心。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韩宇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只是那段时间,韩宇经常看到爸爸一个人坐着沉思,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觉得他不是真正的开心。
两年前,韩启明被原来的老领导重新提拔又调到了外地工作。那曾洋溢在韩启明身上的神采又再次焕发了。有次,韩宇听见韩启明对朱玉婷这样说:“当年,我还是不够成熟,不应该因为挫折而轻易放弃自己的职责,闲下来的这几年让我更加的疲倦。只要我还有能力做一点事,尽管这能力很有限,我还是想尽力去奉献去燃烧我的生命。”
韩宇知道他父亲不是一个贪图名利的人,这是他父亲心里真正的想法,他没有必要对着自己的家人虚与委蛇。韩启明对工作从来都是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所以当年他遭到诬陷时,才会那般灰心丧气。
现在的韩宇,对父亲韩启明有了更多的理解和体谅。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晚饭,韩启明把韩宇叫到了书房。
“这些年,爸爸因为工作,对你的关心太少,还好有你妈妈对这个家无怨无悔的付出,我欠你们母子俩的实在太多。”
“爸爸,您也一直在为这个家付出,这是我和妈妈都知道的。”
“你真是长大了,我的孩子。我也听他们说了,你工作做得不错,爸爸很骄傲。”
“爸爸,我一定会努力做得更好,不给您丢脸。”
韩启明欣慰地拍了拍韩宇的手臂。
看着韩宇,韩启明又说:“你感情的事,你妈妈也告诉我了。”
“爸爸,您……”
“先听听爸爸的看法。不管怎么样,你妈妈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她爱你,她希望你能幸福。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互相匹配的婚姻更容易得到幸福。在这种意义上,爸爸和你妈妈的想法是一致的。但世事不是唯一的,我们也要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判断,不能盲目地下结论。你们还年轻,你可以给你自己,也是给那女孩多一些时间来看清你们是否真的合适。婚姻没有我们想像得那么复杂,但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爸爸,我会认真考虑的。”韩宇答应道。
“如果某天,在这件事上,我们仍是有较大的分歧,不能达成共识,也不要互相伤害,因为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相亲相爱。”韩启明没怎么带过韩宇,但韩宇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韩宇有自己的主见,对于他认定的事,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韩启明知道,以父母的威严去压迫韩宇,只会让隔阂更深。
“我会记住您的教导的。”
韩启明的话不无道理,他没有以家长的身份来要求韩宇怎样做,而是告诉韩宇要慎重选择;面对分歧,也要懂得尊重自己的家人。
韩宇想带落一起去参加王诣组织的聚会。
落说:“你们好久没见,一定有好多话要说,我可不想让你们说悄悄话,以后我再去吧。”
韩宇一个人去赴约。
在酒店的电梯口,韩宇遇到了万梦雪。他们相视一笑,一起走进了电梯。
“最近忙吗?”万梦雪主动问。
“还好。你呢?”
“我还是老样子。”
王诣早已等候在包间内,看见他俩激动地站起来:“两个大忙人终于到了。”
“就我们三个?”万梦雪问。
“当然,这是我们三侠的聚会,不是同学聚会。”王诣郑重地强调。
万梦雪开心地说:“那我就负责貌美如花,你俩就负责潇洒挥剑吧。”
接着,万梦雪和韩宇分别走到王诣的两旁坐下。王诣看了看他们,心中有些疑惑但什么也没说,只让服务员快上菜。万梦雪原来总是坐在韩宇身边的。
“你们俩个太不够意思了。读大学那会说好一起出国留学的,结果就我一个人跑着去了,你俩却约好一起回来工作。现在罚酒,安慰一下在那边孤苦无依的我。”
“你不是在那边过得很潇洒吗?”知道王诣爱玩,万梦雪故意问。
“你们不懂,我那是苦中作乐。”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要罚酒,那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万梦雪端起酒杯敬了一下,然后一干而净。
韩宇和王诣都很吃惊,万梦雪之前是不喝酒的,她说酒味会让她的香水味变得廉价。
万梦雪又要喝时,王诣急忙拉住了她,“慢慢喝,节奏快了我可跟不上。”
韩宇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万梦雪,她今天和平时太不一样。
快要走出洗手间时,万梦雪的手机忽然响了。万梦雪一看,是王诣。“这个家伙怎么一会就打电话来催了?”万梦雪接起电话,“喂。”没有声音,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万梦雪想挂电话,但她听到了韩宇的声音。韩宇声音不大,又不够清晰,但她基本能听到一些,万梦雪立即站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你和梦雪到底怎么回事啊?读大学那会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趁万梦雪没在,王诣才开口问。
“我对梦雪没有男女之情,我只把她当做我的好朋友。”
“你知道梦雪默默地喜欢着你吗?”
“开始,我真没反应过来,后来我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她说清楚?”
“这是怪我,我应该早点和梦雪谈一谈,但梦雪从没有对我有过任何明确的表示,哪怕是暗示,我也怕自己自作多情,让大家尴尬。我是她决定和我一起回来后,才确定她的心思的。”
“哎!那你准备怎么办,让她一个人伤心?”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法不让她伤心了。”
“我是真为你俩个着急。你说你找到夏樱落了,那你和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和落结婚了,她已经是我的妻子。”
王诣瞪大了眼睛,“先斩后奏啊?没想到你竟然英年早婚。”
“只要那个人来了,无论多早都不算早。只要那个人没来,不论多晚都不算晚。”
“赞同!只是你家里知道吗?”
“不知道,先瞒着。”
“胆子真是忒肥。你家那关不好过啊。”王诣对韩宇和落的事,一直都有所耳闻。“只希望梦雪不要太伤心了。”
万梦雪颤抖着挂断电话,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一瞬间,她茫然不知所措。她想哭,可她没有眼泪。她想叫,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觉得自己很冷,她的全身都在颤栗,她蜷缩着蹲在地上。
万梦雪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包间,若无其事地坐着、吃着、说着。当她无意看到平静如常的韩宇时,她的心突然很疼很疼。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心疼,她还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她疼得不能自已,可她还在努力微笑。
聚会结束后,王诣说要送万梦雪回家,他本想借这个机会安慰下万梦雪,可万梦雪说自己开车不要送。万梦雪拒绝了,王诣也不好再说什么。
电话是王诣不小心碰到拨出的。手机就一直放在王诣身前的桌上,因为被碗遮住一边,所以他一直没有发现。
万梦雪匆匆地离开了,她觉得自己好狼狈,自己就像丢盔弃甲的逃兵一样,满身伤痕的在地上慢慢匍匐前行。
回到家,万梦雪吃了安眠药就躺在床上。她睁着大大的双眼凝视着黑的夜,她在祈祷天快亮。原来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去酒吧喝酒,那间酒吧的一个老板是她认识的人,所以她才敢放心地去喝酒。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她就不再去酒吧,她开始吃安眠药。她实在害怕一个人清醒地面对黑夜,这空洞的黑暗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吞噬。很多时候,她以为自己睡着了,其实她醒着。
夜,漫无边际。
才一点。天什么时候才会亮?万梦雪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强迫自己安静,试着放空自己。她想睡着,马上睡着,但是没用,一切都是徒劳。她坐起来,茫然地睁着眼睛,越发地烦躁。啊,她低吼着,挠乱了自己的头发。万梦雪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安眠药,又吃了几颗。吃了多少,她记不清了。
“现在,我总可以睡着了吧。”万梦雪喃喃自语。
想到沐浴可以促进睡眠,万梦雪决定到浴缸里泡一会。她走进浴室,放好水,到梳妆镜前挽起乱蓬蓬的头发。她感到头有点重,她用手托着头部。她看到韩宇的脸出现在镜子中,接着是落的脸,他们在对着彼此微笑。
“你们是在取笑我吗?我还不够狼狈不堪吗?”万梦雪怒吼着,拿起梳妆镜前的化妆瓶向镜子狠狠砸去。砰。镜子裂成了好几块。每一块中都有韩宇和落。万梦雪又拿起一个化妆瓶向镜子狠狠砸去,玻璃继续碎裂了。万梦雪使劲摇着头,镜中的韩宇和落终于消失了。
万梦雪摇晃着走到浴缸旁,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软软地滑倒在了地上。她的头撞在了浴缸边上,手上被玻璃渣划出的伤口滴着血,染上了她的白色睡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