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去李扬就读的学校找他。
看到落,李扬就知道有事。“夏樱落,你可是稀客。”
“李扬,你告诉我,秦明昊是不是真的中了奖?”
“当然啊。不然他哪里来的钱。”
“他没有又悄悄地拿家里的钱吗?”
“没有。”李扬很肯定地说。
“我已经去彩票投注站问过了,最近根本没有人中过10万。”
“他们一定记错了。彩票投注站那么多,不是在他们那里买的,他们怎么可能记那么清楚。”
“我还到C市的彩票中心去咨询过。”
李扬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不这样做,你会收下他借你的钱吗?就为了你的感受,为了你的自尊,你知道他有多为难吗?他想帮你,却只能悄悄地帮你。就像现在,他还要费尽心思地编这个故事来骗你,对你演戏。”
“那这钱是哪里来的?”
虽然李扬答应过秦明昊不向落说出实情,但他觉得落应该知道秦明昊为她做的事。“他平时去外面帮人做事攒了些,向家里要了点,又问我们这些朋友借了点。这次,他是以自己的名义借钱给你。”
落没有再说话,她知道,秦明昊一直在帮她,可她不知道她让他帮得那么辛苦。
“不要把钱还给明昊,不要再让他为不能帮你而自责内疚。我不会告诉他,你来找过我的。”说完,李扬走了。
身后的喷泉开始盛放,水花欢快地向高处向远处蹦跳。落站在喷泉前,对身后的这一切浑然不知,她的脑海里全是李扬说过的那一番话:她的感受,她的自尊。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苏晴的情况稳定了很多。在和主治医生商量了在家恢复治疗的可行性后,落把苏晴接回了家。
所有可能对苏晴恢复有帮助的事,只要落可以做到,落都在尝试。用各种不同形状的可握物体训练苏晴的抓握能力,扶着她慢慢地行走,继续播放她喜欢的音乐、电视,不断向她复述过去的事。
苏晴在一天一天的好起来,她能说出一些表达自己意思的简单词语和句子。那段时间,落一直卯着劲地照顾苏晴,搞得自己是身心俱疲。现在有了效果,落更是不敢松懈,只是有了可行的办法,比开始轻松一些。
放假后,秦明昊常常来家里帮忙。
“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在学校里帮老师做事,没事的时候就过来帮帮你。”
“上次你帮我借来的书我已经看完了,一些不懂的问题我记在笔记本上,要请你帮我去问问老师。”
“好的。”秦明昊很干脆地说,“刚好这个老师和我老师一起在做课题。”秦明昊向窗外看了一眼,又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带阿姨走出院子去看看吧。”
“好……好……”苏晴的嘴里发出略带含混的字。
“你帮我拿轮椅,我来背妈妈。”
“还是让我来背。反正我力气大,也没地方用。那天你一个人背阿姨下楼,差点在楼道里摔到,还好有邻居经过及时扶住你。”
“今天你在,就让我再试试,以后我就能经常背妈妈下楼走走了。”
秦明昊没有再坚持,他知道落很固执。这种固执常常让他心疼。
落背苏晴下楼时,秦明昊一直紧紧跟在身后。背到楼底时,落的脸上都是密密的小汗珠。
坐在轮椅上的苏晴很开心,她的嘴角不自然地上扬着。落推着轮椅,秦明昊走在他们旁边,他和落的距离不远不近。遇到认识的人,落打招呼后就给妈妈介绍谁是谁。苏晴还在听不明白,所以落讲得慢、简单。
“这附近什么时候开了那么多商店?”落说。每次落都是匆匆出门匆匆回家,她甚至都没时间多看一下路边的景物。
秦明昊看了看落光洁却异常白皙的脸,说:“我也没注意。”
那天,秦明昊陪着落和苏晴在外面走了挺久。后来回家时,落同意让秦明昊帮忙推轮椅。
苏晴醒来后,落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开始渐渐放松。
当李扬看见秦明昊正在拥挤的过道里洗盘子时,一脸愕然。“你这是又缺钱了?地主家的儿子也缺钱?大家不是都说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拿给我们吗?”
“是我妈,天天念叨着我开始借落的钱。我就答应说每个月还一点。”
“那也可以做点别的啊!这也赚不到多少钱。你没当网管了?”
“当着的。这会有空闲就来洗下盘子。”
“真是搞不懂你。那么帮她,自己却从不说。”
“别废话。快来帮我洗下盘子,今天这盘子真多。”秦明昊让李扬带上防水手套,自己则加快速度洗盘子。
“怎么来学校找我?”
“上个周末我回屏西镇,你妈来我家让我带药给你。药我放你床上了。”
“谢谢了。我妈给问你我怎么会扭到肩的?”
“没问。你妈只说打篮球怎么会扭到肩,又不是搬东西干活。”
“还好我妈不会想太多。”
“明昊,说真的,以后不要再去工地上干活了,就你这副身板够怎么折腾的。要是让你妈知道了,你可兜不住,我也会连带遭殃的。”
“以后不会再去了。落要出来找事做,我得留点时间帮她照看下阿姨。”
“在你面前,不专一会有负罪感。”
“啰嗦。快点洗盘子。”秦明昊不断把盘子递给李扬。
落在小区不远处的一家餐馆找了份负责点菜上菜的工作。工资很低,可老板同意落在不忙的时候可以回家看下母亲。
每天照顾苏晴吃好早点,落就去店里帮忙准备,然后回家帮苏晴按摩。中午店里人很少,落就在家煮饭给苏晴吃。店里有现成的饭菜,可落想苏晴多补充营养,都是自己动手做,接着就帮苏晴锻炼走路。晚饭时一般都很忙碌,落都是提前准备好饭菜,忙的时候就请邻居帮忙用微波炉热下。
落的邻居是一个离异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人很热心,经常帮助落。有时,秦明昊也会过来帮忙。
晚上回到家,等苏晴入睡后,落就看会书。有时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落担心自己如果感冒会传给苏晴,就上好闹钟提醒自己上床睡觉。有几次,闹钟没闹醒,落趴在桌子上睡到第二天天亮。有时,睡着后不知怎么就滑到了桌子下,惊醒后落又上床睡。
等苏晴基本能使用微波炉热饭菜,落重找了份在超市收银的工作,一天上半天班。
落还没下班,秦明昊已在超市外等她。自从落在超市工作,只要是晚班,秦明昊都来接她下班回家。
落和秦明昊说过好几次,不用来接她,时间不晚,路也不远,她一个人可以自己回去,省得他跑来跑去。可秦明昊坚持要来接她,他说反正他晚上没课,学校离超市又不远,他就当散步,他们一起走走还可以做个伴。
“每天站那么久,脚酸吗?”
“有点。一回家我就想坐着不动。”
“不如换一份工作?”
“不了。我刚适应,现在也没有很合适的,再说这里的工资也比饭店多。如果做的好,可以去办公室的哦。”
突然,一个人从后面冲上来,撞到落后头也不回地跑了。落差点摔倒,秦明昊急忙拉住落,“你没事吧?”
“没事。”
秦明昊马上把手缩回来,“这人怎么不长眼。”
落的手无意中碰到上衣口袋,“不好,他偷了我的钱包。”
秦明昊骂了句脏话。“你先回家,我去追他,一会来你家找你。”
“不用了。”落想拉住秦明昊,可她没拉住,秦明昊跑得实在太快。“不要追了,包里没什么钱的。”落在秦明昊身后大声地喊着,可很快,她就看不见秦明昊的身影了。
落不放心,跟着去追,没跑多远就迷失了方向。落站在街口,望着昏黄的灯光,后背一阵阵发凉。对了。落拔腿往家跑。
落站在小区大门口的路灯下,眼睛一直望着前方。“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一定不要,一定不要……秦明昊,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一阵冷风,落开始瑟瑟发抖,她原地踏步着想让自己不那么冷。秦明昊是在落眼泪就要滑出眼眶的那一刻出现在眼前的。落冲上去,紧紧抓住秦明昊的双臂,不停的问着:“你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你眼睛怎么红了?”
“你这个混小子,不是让你不要去追了吗,你怎么不听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如果你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向你家里交代,我怎么向自己交代?你怎还和以前一样!”落因为激动,声音里带着哭腔。
秦明昊显然没有料到落是这样的反应,他咧着的嘴瞬间僵住。“对不起,我想着只是一个小毛贼。”
“不许再有以后。”
“一定。”
“我也不好,不该凶你。疼吗?”在昏暗的灯光下,秦明昊脸上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不疼。我跑急了摔到的。真的。你看我,都好好的。”看落还是不信,秦明昊赶紧转了一个圈给落看。
秦明昊将钱包递给落,“看看,东西少了没有。”
“不用看,只要你好好地回来。”
“快看看,我好放心。”
落一打开钱包,她和韩宇唯一保留下来的相片一角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和韩宇分手后,落把相片背面朝上放在了钱包里。落把目光移开,对秦明昊说:“东西都在。你看没什么钱的,丢了就算了。”
秦明昊笑笑,说:“东西都在就好。”
落躺在床上,看着钱包里的相片,那是她和韩宇一起去郊游时拍的。那天拍的相片都存在了韩宇的电脑上,还没去冲洗就被韩宇的妈妈朱玉婷发现了。上高中后,朱玉婷管韩宇管得更严,她不但把相片全删了,而且严厉地训斥了韩宇。
高三开家长会时,朱玉婷在学校里遇到落,对落说了几句话:“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学生,也相信你是一个好女孩。作为一名学生,周末就应该在家好好温习功课。不要再接近韩宇,影响他学习。这样,在我眼里,你还是韩宇的同学。”
落从来没有向韩宇提起过这件事,因为韩宇说相片是电脑中病毒后被自动删除的。这一张当时是用落的手机拍的,所以才得以保留下来,落怕会遗失就把照片冲洗了。原想把这张照片收起来不再看,可心里又舍不得,放在钱包里会感觉离他近一些。
不知道此刻,韩宇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他今天过得怎样?他是不是还在怪我骗了他呢?对不起,韩宇,我不可以拖累你。
落不会知道,秦明昊去帮她追钱包,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张她和韩宇的相片。相片是落唯一和韩宇有关的东西了。这张相片对落有多重要,秦明昊知道,所以他才会用尽力气去追小偷,跌倒了又赶快爬起来,在小巷里和拿着刀的小偷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