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燕政那个兴奋不同,听到这话之后,陆续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率先提起这件事的竟然会是二王爷。
要知道,二王爷从来不插手朝堂之事,想来他如今这随口一提,当真是随口一听,没有经过与任何人的提前商议。
虽然他仔细一想,也觉得大皇子是个合适的人选。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底慌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事儿超出控制之外。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眉头稍稍一皱,就想提出相反的言论。
然不等陆续开口,其余官员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是啊,听说大将军还曾私底下夸赞过大皇子有当将军的资质。”
“让大皇子去再为合适不过了,还能顺便镇压一下边境之外的贼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臣观大皇子身强体壮,且从小学武艺,领兵的本事应当不错。”
眼看众人议论纷纷,陆续心里着急,可又毫无办法,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小学武艺和领兵的本事竟也能扯上关系。
这些朝臣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想了想后,陆续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臣以为,让大皇子去很是不妥,先不说大皇子殿下千金之躯,就说境外的流民凶险异常,倘若伤到了殿下,未免不好。”
身为皇帝最为宠信的陆国公,陆续在朝中说话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几乎他话音一落,立即有几位朝臣随之闭嘴,显然他们是以陆续为首。
然而闭嘴的只是少数。
金銮殿静默了一瞬,很快又重新热闹起来。
其中最大的声音,就是赞同燕政出征的。
而引起这场混乱的燕北辰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静悄悄的站在旁边,不参与不搅和,让人转瞬将他抛之脑后。
到最后,已经很少人能想起来是二王爷先提议出此事的。
陆续:“……”
最后,就连燕皇也被说动,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燕政,眼中波云诡异,到底还是开了口。
“大皇子,你认为如何?”
听了这话,燕政压下心底的激动,拱手答道:“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这便是答应了。
见燕皇眉宇间有几分松动之色,陆续顿时仿佛丧失了全身的力气。
他到底没能成功阻止此事发生。
“好。”
燕皇心情畅快,见大皇子丝毫不惧危险,忍不住哈哈一笑:“朕就知道大皇子是好样的,绝不会让朕失望。”
“既然如此,那么此次就由大皇子领兵前去,誓要杀贼寇片甲不留!”
听到这话,燕政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他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神色严肃道:“儿臣谨遵父皇之令!”
“起身吧。”燕皇心底的郁气消散了几分,看燕政的视线也比之前顺眼。
这样和谐的一幕落到燕亦衡眼中,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只有离得最近的燕北辰听到。
见实在无力阻止此事发生,陆续只好改变了主意,正经道:“但即便如此,大皇子身边的护卫却不能少,还有其余的随军之人,定要细细挑选。”
听了这话,燕皇自然赞同。
“该让何人随军,就由陆国公安排了。”
闻言,陆续松了口气。
既然不能阻止大皇子出征,那他就要挑选几个可信之人,一是在大皇子身边辅佐,二是仔细注意他,看他是否有何异动。
如此,才能微微宽心。
“那就劳烦陆国公了。”燕政没有丝毫意见,只要能给他兵符,再带上几个忠心之人,让他领兵出征,管他是谁跟在身边,总有办法对付的。
最重要的两件大事解决,朝会散去,燕皇先一步离开。
被关押了大半个月的燕政重新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几位相熟的官员将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表达担忧思念之情。
之前因龙袍一事,这些官员恨不得与他毫无关系,变脸之快让人讶异。
如今他刚刚恢复自由之身,这些人竟又眼巴巴的贴了上来,仿佛早已忘了之前的事。
燕政心下冷哼,面上却半点不泄露。
早晚有一天,他会收拾了这些两面三刀的家伙。
燕亦衡刚走出金銮殿,就看见了燕政被人围住。
他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地从身边走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燕亦衡在追赶前面不远处的身影。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脱离人群后,在清冷的宫道间,他开口唤道:
“二哥留步。”
听到熟悉的声音,燕北辰停下脚步回头看。
燕亦衡三两步跟上去。
见状,燕北辰道:“这一次怎么不躲着我了?”
“……”燕亦衡眨了眨眼,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道:“哪有躲着二哥,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二哥罢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也学会了在面上戴一张薄薄的面具,用以掩去所有真实情绪。
“是吗?”燕北辰温吞的瞥了他一眼。
“当然。”燕亦衡狠狠点头,又颇为奇怪的看了燕北辰一眼:“咱俩从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二哥为何会以为我会故意躲着你?”
听了这话,燕北辰反倒缄默不言,径自迈开脚步,也不知信或没信。
燕亦衡连忙跟上,故意皱眉道:“今日在殿上,二哥为什么要帮大皇兄说话?”
“我何时帮他说过话了?”
燕亦衡此时的愤怒不似伪装:“要不是二哥从中作梗,父皇怎么会让大皇兄领兵出征。”
“你以为我这是在帮他?”
“难道不是吗?”燕亦衡反问道:“倘若这次大皇兄成功平乱归来,父皇对他的信任一定会更深,到了那时候,这成安哪有你我兄弟二人的容身之处?”
他不喜燕政,甚至已经在心底维持了十多年的厌恶。
他也不喜燕北辰,因为这人想要他的命。
但倘若这两人放在一处,他更讨厌燕政。
想罢,燕亦衡心中更是忧虑:“到时候大皇兄得了势,我就真的只能一辈子龟缩在兰心府邸,当一只缩头乌龟了。”
想想就觉得悲催。
燕北辰还是没有说话。
最后被缠的不行时,他只叹息道:“如今朝堂之上,确实没有比大皇兄更合适的人选。”
“谁说的?”燕亦衡不服气的反驳道:“就算真的找不到人了,我也可以勉强顶上!”
话音刚落,燕北辰驻足,回身望着他,平静问道:“你可否读过兵书?”
“……没有。”
“那你可有行军作战的经验?”
“……也没有。”
“还是你武艺过人?”
“……勉强能强身健体。”
连续甩出三个问题后,燕北辰淡道:“你一没学过兵书,二未有行军作战经历,派你前去,是想全军覆没吗?”
燕亦衡:“……”
扎心了。
就算说的是事实,但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燕北辰不再多言,见燕亦衡还是不服气,更加不想多说。
于是,无言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出宫后。
在临上马车之前,燕北辰慈和的道:“湘玉很想你,找个机会来王府瞧瞧她。”
“知道。”燕亦衡故作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苦恼的挠了挠脑袋:“过两日不是她生辰吗?躲了她那么久,如今终于没有泄露礼物是什么的风险了,也是时候见他了。”
听到这话,燕北辰神色一顿:“这几日你故意躲着她,是因为在给她准备生辰礼?”
“是啊。”燕亦衡无奈的摊手:“二哥也知道,那丫头难缠的很,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死缠着我问礼物是什么。”
所谓的礼物,还是惊喜点比较好。
燕北辰不置可否。
随即,他微不可听的叹了一口气,彻底的闭嘴,躬身进了车内,命令车夫赶车回府。
燕亦衡站立在原地看马车渐渐远去,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处,他才僵硬地收回目光,轻轻的握了握拳头。
他最讨厌违背本心虚与委蛇了。
可在今天,他竟然当了一回自己最讨厌的人。
金色马车停在他身旁,见他情绪似乎低落,车夫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可要回府?”
“当然要回的。”燕亦衡丢弃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撇了撇嘴道:“回去,我要找戚长容的麻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平白的受了场气。
想罢,燕亦衡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尽快赶路。
……
回到兰心府邸,燕亦衡第一时间去了揽月楼,并且抢了一壶侍夏刚泡好的茶,直接对着壶嘴喝尽,一滴也不剩。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觉得心底的郁闷散了些许,粗鲁的以衣袖抹嘴,在戚长容对面坐下。
见他这番做派,戚长容讶然:“……这是在朝中受气了?”
“都是你的错!”燕亦衡气势汹汹,越说越气:“你知不知道,我父皇竟然纵容燕政到了这个地步,不仅包庇他的罪行,还让他领兵出征!”
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只要平乱成功,那把龙椅,就铁定是燕政的了。
到那时,谁都无法与之争锋。
戚长容歪头笑道:“燕政要当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