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算计了一回,感觉有些新奇。”
稀奇到让人一时回不了神,恨不得破口大骂一番。
想她长容太子英明不凡,自问心计过人,少有人能及,却没想到会在燕北辰身上栽了个跟头。
恐怕这人从来就没想过要给降书,从一开始便是以退为进,在她面前先是示弱惊慌,然后借力登上皇位。
等登上皇位后,再行拖延时间,或许他还曾怀有奢望,希望在暗中灭掉自己这个敌人。
越想,戚长容嘴角笑意越弄。
不得不说,燕北辰演技着实过人,竟然连她都骗了过去。
侍夏看了谢梦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立即义愤填膺的恨声道:“我一看那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殿下倒是不必因为他而气到身子,贱人自有天收。”
“哈哈。”戚长容纵声大笑,拂袖而道:“好一个贱人自有天收!”
“不过,”她话音一转,笑意渐渐敛去:“有些事,只依靠苍天可不成,别的好说,只这燕国新皇,虽暂时不成大器,可该防的还得防。”
侍夏趁机拍了个马屁:“殿下说的对,以殿下的无上智慧,收拾起他来,想必会很容易。”
“就你会说话。”戚长容笑眯眯的赏了侍夏一个蜜饯,见谢梦眼巴巴的瞧着,眼中略有渴望之色,倒也不偏心,自又赏了颗给她。
……
一路上,使者团叫苦连天。
所谓日夜兼程,不是说说而已。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利用到了极致,就连吃饭睡觉都在马车上进行,两拨人轮流护送他们,路上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三日过后,便有人受不住了,一时上吐下泻,眼前发黑,好不狼狈。
见他们实在太凄惨可怜,侍夏犹豫道:“殿下,是否要中途歇一会儿?”
“不必。”戚长容眯了眯眼,声调微凉:“这些官员就是太没用了,才赶三天的路就受不了了?倒比孤这一国太子更养尊处优些。”
谢梦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轻声附和:“那可不是?更何况其中说不定还有只拿俸禄不干事实的家伙,他们享受惯了,当然一点苦也吃不下。”
“谢姑娘说的对,等回上京后,就把他们丢给禁卫军,让他们好好操练一番。”戚长容眼皮也没抬一下。
话音刚落,侍夏就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些官员点了根蜡。
就算有两三个人病倒,但赶路的速度依旧没能慢下来,戚长容坐下马车中,感受着其中的颠簸,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虽被颠簸的浑身难受,可如今已然与燕北辰撕破脸皮,能早一日离开燕国疆域,便早一日离开,以免中间出现任何变数。
就这样赶了九天,日夜不曾歇息。
等戚长容到燕国西方边域时,此处氛围已然紧绷到极致。
天微亮时,君琛耐心已彻底耗尽。
“如今半月已过,长容太子在何处?”
身后,是气势如虹的铁骑。
“交出太子殿下!”
“交出太子殿下!”
“交出太子殿下!”
震天的吼声在城外炸开,燕国将领拱了拱手,忙高呼道:“长容太子的车驾已到内城外,还请再等两个时辰。”
听到这话,君琛眯了眯眼,做出最后的宣告:“倘若两个时辰后还见不到人,那就莫怪……”
“两个时辰内,长容太子殿下必将出现在此处。”
随着燕国将领的保证,君琛到底是耐着性子,半响没有说话。
晨曦初升,微风拂过。
在众人心中焦急的时候,晋国车驾终于驶出紧闭的城池。
望着远处的车驾,君琛眼中划过一道深意,随即毫不犹豫的高喝一声,驾马而去。
马蹄好好扬起,落地时溅起一片灰尘。
片刻后,身形健硕的汗血宝马停在车驾前方。
见状,宫中领路而来的内侍下马,朝马背上的君琛拱手作揖:“想必这位就是晋国远近闻名的君将军了,长容太子已送出,奴就先行告退。”
他手轻轻一挥,燕国之人便如潮水般褪去。
原处,只独留下晋国使臣们。
望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大军,使臣们就像看到亲人了般,几乎涕泪横流的连声唤道:
“君将军,我等已恭候军将军多时。”
“将军此行,当真是令我等心下佩服。”
“若不是有将军,只怕那议和书,也不一定能轻易拿到。”
“君将军智举。”
接二连三的赞美声在耳边响起,其中不乏阿谀奉承,对此,君琛的表现很是漠然,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凉凉的道:“本将军也是奉命行事罢了,当不得各位的夸赞。”
话落,他也不管这些使臣面上的表情有多难看,握着缰绳的手微向上一提,马儿嘶叫一声,便向中间那辆华美异常的马车行去。
待走到跟前,君琛翻身下马,拱手朝马车跪下。
“臣君琛,给太子殿下请安。”
他的声音很平,不带任何起伏,落到外人的耳中,只觉得刚刚那一句奉命行事极含深意。
难不成君大将军这是不乐意千里迢迢的接东宫太子回晋?
或者这东宫太子与军大将军之间还有龌龊?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心底,然没有人敢开口多问一句。
也唯有马车内的戚长容能听出君琛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其表达之意有多复杂。
“君将军免礼,请起。”
话落,戚长容抬眸看向马车内闲来无事的另外两人,淡笑道:“在马车内被困十天,想必你们也已生闷,既如此,不如去外骑马而行。”
侍夏垂首:“是。”
谢梦愣愣的道:“可我不会骑马……”
侍夏一把抓住谢梦的手腕,不容拒绝的把人拖了出去:“我会,我带你。”
两人先后跳下车。
瞧见马车外站立的那人时,侍夏恭谨有加的向君琛福身,脆生道:“君将军,殿下有请。”
君琛颔首,轻而易举的越上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随手关上车门。
被赶下来的谢梦挠了挠后脑勺,迷茫不已:“我真的不会骑马……”
“我真的会骑马。”侍夏朝面前立着的高头大马走去,一手紧握着缰绳,一脚踩着踏板,微一用力便跃了上去。
她低头看向谢梦,伸出手道:“你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见状,谢梦也不再犹豫,把手递过去,借力坐在后面。
车驾再次缓缓行去。
偌大车厢内,戚长容矜持的坐在软榻边,还未开口便被人一把扯了过去,紧紧的抱在怀中不松手。
感觉耳边熟悉的心跳,戚长容轻轻一笑,声音也随之柔和下去:“将军,你这是以下犯上。”
“该犯的都犯了,不差这一回。”君琛不敢松手,天知道当他得到戚长容被困燕国皇宫时有多担忧。
她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不止一手谋划了燕国的‘变数’,还敢以身犯险把自己当成诱饵,若说该罚,那她实在该罚!
似察觉君琛心底的隐忧,戚长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这不是安全见到你了么?不必再担忧了。”
君琛想骂她,却狠不下心:“你当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将军想如何说,都随将军,只不过……”戚长容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望着他的眼睛笑:“我们二人好不容易才见了面,将去难道要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端上?”
说罢,她随心所想,仰首贴上君琛发冷的薄唇,一解相思之愁。
好一会儿后,君琛微喘着气退开,哑声道:“够了,殿下。”
见他神色隐忍,戚长容也不继续造次,只亲昵的碰了碰他的额头便作罢。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戚长容将君琛想知道的事一字不差的告知了他,没有任何隐瞒。
说到欠了燕亦衡两个人情时,君琛才微一皱眉头:“燕国那被传有断袖之癖的三王爷?”
“正是。”戚长容摇头失笑:“但人家可没断袖之癖,一切都是他的伪装罢了,当不得真。”
听到这话,君琛有些惊讶:“能把假话说的人尽皆知,这也是他的本事了。”
“应当说,能在成安活的肆意,这才是他的本事,大愚之人也有大智。”
君琛挑了挑眉,静静的望着戚长容,声音低沉:“看来,殿下似乎对他颇为赞赏?”
“将军吃醋了?”戚长容忍着笑问。
“那倒不至于,我君大将军,岂会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爷的醋?”君琛神情倨傲,倒真的不把一个小小的燕三王爷放在眼里。
顿了顿后,君琛话音一转,又问:“不过,殿下为何会欠他两次?”
“其一,送出来让你们举兵而战的信,是从他手里送出的。”
“其二,我从他手里借了五千人,用以追击蒋伯文暗中圈养的一众私兵。”
君琛点了点头,捏着戚长容的下巴亲了一下:“这么说来,倒真是欠了他,殿下放心,日后我会想办法回了他这份恩情的。”
“将军去回?”
“自然,我可舍不得让殿下劳累。”
“既然出了燕国,就好生休息,其余的就等回上京之后再想,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