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嬴政倒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李水也没说话,表示理解。这个时代,农业还很脆弱,必须要予以保护。若不对商人进行种种限制,农民必定对获利更多的商业趋之若鹜。
到那个时候,街上全都是投机倒把的商人,却没有人进行农耕。
没有实业的繁荣,是虚假的繁荣。空中楼阁而已,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垮掉。
商人想要获得平等的权利,还是再等等吧。等农业稳固了之后,再兴工商不迟。
确定了择优录取的原则之后,朝臣们又开始议论,考试的内容应该是什么。这一下彻底变成了百家争鸣。
李斯等人主张从发家经典中出题,淳于越主张从儒家经典中出题。即便是他手下的那些博士,也纷纷站出来,认为应当从本派出题。
这些人很聪明,聪明人总是很敏锐的。他们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的学说一旦被确定为考试内容,就一定会迅速发展,进而占据整个天下。
最后议论来,议论去,还是嬴政最终决定,考题为实务策,重在务实。至于用儒家的理论作答,还是用法家的理论作答,那就看考生自己了,只要言之有理,不拘哪一家的意见,都可以录取。
李水听得连连点头,心想:“这个办法好。既可以百家争鸣,又可以促使这些学说,务实而不务虚,免得像后世那样,将文人培养成了一个个埋在故纸堆中的老学究。”
接下来,就是确定考试时间,录取人数,以及录取之后,授予何等官职。
这些不涉及朝臣们的利益,他们侃侃而谈,倒是很快就有了一个合理的章程。
两个时辰之后,朝议结束了。所有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感觉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
走出议政殿的时候,有一位朝臣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参加了上百次朝议,灭六国,征战天下,种种大事都经历过了。可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口干舌燥,血脉贲张。”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说道:“原本以为今日的朝议,是要论功行赏,解决马凌暑一案而已,没想到重头戏居然是科举。”
“真是有些措手不及,我等连互相商议,深思熟虑的机会都没有,就纷纷败下阵来,到现在也有点心情恍惚,怎么这科举,就成了定局呢?”
王绾忽然走到李水面前,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真是好胆识啊。竟然提出科举一策,此策一出,天下震动啊。”
周围的朝臣都纷纷看向李水,眼神之中,颇有些敌意。
李水大声说道:“丞相岂能凭空污人清白?这科举,怎么就是我提出来的?”
王绾到没想到,李水居然会断然否认。他看着李水说道:“方才在朝堂上,满朝文武,唯独槐大人赞成科举之法。这难道不是你向陛下建言的?”
李水说道:“满朝文武,都知道此策一出,必然遭到众人敌视。我槐谷子有那么蠢吗?做这种树敌的事?”
王绾一愣,心想:“这家伙,好像还真的没有这么蠢。”
李水接着说道:“提出科举之策的人,必定是个狡猾的人。他提出者计策之后,唯恐别人注意到他。因而,刚才在朝议的时候,谁不发一言,谁的嫌疑就最大。比如……”
朝臣们都竖着耳朵听着。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比如赵高大人。他的表现,不有点奇怪吗?”
朝臣们都不由得点了点头:“推举制改成科举制,这么大的事,赵高始终没有表态,确实可疑啊。他为什么没有表态?莫非真的是他提出来的,担心众人怀疑到他头上,所以不敢说话?”
还没等朝臣们想明白,李水又说道:“当然了,这个人也有可能不是赵高。或许,此人提出这等得罪人的计策来,一定会极力的撇清自己的干系。故而在朝堂上,谁最反对这科举之策,谁就最有可能是提出来的人。比如……淳于越博士。”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不少人向周围看过去,发现淳于越已经走远了。
于是朝臣们暗暗的想:“淳于博士,走这么快做什么?莫非是心虚?”
谁知道李水又说道:“当然了,此人也有可能贼喊捉贼。比如王绾大人,这计策明明是他提出来的,为了不让人怀疑,故意抓住我,说是我提出来的。”
王绾脸都绿了,喝道:“槐谷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水淡淡的说道:“刚才你不就在血口喷我吗?”
朝臣之中,总算有几个明白人,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李水说道:“旁人自然是有嫌疑的,然而槐大人的嫌疑格外的大啊。若不是你提出来的,你在朝堂上为什么赞同科举?”
李水说道:“很简单,因为陛下赞同,我就赞同。”
朝臣们顿时无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明明白白的承认了,就是要谄媚皇帝,就是要溜须拍马。你还能说什么?骂人家脸皮厚?人家根本不要脸啊。
李水看着朝臣们嘿嘿的笑:慢慢想吧,我已经把水搅浑了,估计你们看谁都会起疑心。
朝臣们愣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纷纷离开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来提出科举之策的人是谁,而是赶快教育族中子弟。
按照朝臣们商议的结果,科举三年举行一次。而这第一次,就定在了半年之后。
定这个时间,朝臣们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时间太长了,消息会传遍天下,散落在乡野中的士人会有准备。
而时间太短了,又来不及教授族中子弟,他们考也不一定能考得上。
现在趁着这半年的时间,朝臣们打算召集族中有希望的子弟,严禁他们嬉戏玩耍,全部关在家里面,好好学习实务策。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这一次考不上,等到三年之后,天下的士人都准备充分,这些公卿子弟,就几乎没有优势了。
朝臣们忧心忡忡的走了,李水和李信则悠哉悠哉的出了宫。
李信问李水:“槐兄,追拿反贼的事,你谋划的怎么样了?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吗?”
李水一拍脑门:“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走走走,我们立刻去商君别院。”
两人出了宫之后,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向商君别院跑去。
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李水跳下马,抓到一个匠户,问道:“竹儿何在?”
匠户说道:“一直在她的小院里面,没有出来过。”
李水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两个大娘依然尽职尽责的守在院门口。
李水问道:“里面没有异常吧?”
大娘说道:“一切安然无恙。”
李水松了口气,抬脚就进,结果刚刚迈了一步,脚下就塌陷下去,出现了一个土坑。
李水有点呆滞:“这坑,是相里竹挖的?”
那两个大娘也有点发愣:“这几日,没有听到挖土声啊。”
李水干脆找了一根木棍,像是瞎子一样点着地面,一点一点的向里面挪。
接下来,他又遇到削尖的竹子,埋在浮土中的匕首,林间抓野兽的绳套,林林总总。等李水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李信看到这一幕,又勾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于是早就溜走了,寻了一间小屋去喝酒了。
而李水,像是做贼一样走到屋门口,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用木棍顶了顶,屋门被打开了,这一次倒没有什么机关。
李水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只见相里竹躺在矮榻上,面朝里似乎在睡觉。
李水叫了一声:“竹儿姑娘,日上三竿了。”
相里竹没有任何反应。
李水挠了挠头:“不会是连夜挖陷阱,睡眠不足,猝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