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心想:将此事交给槐谷子,果然没错。这不是已经办成了吗?槐谷子,深得朕心!
嬴政站起身来,冲李水笑骂了一句:“胡闹,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臣明白,臣一定改。”
淳于越在旁边都看懵了:知道陛下宠信槐谷子,可是不知道竟然宠信到了这个地步啊。这……这一幕,简直就是昏君与佞臣啊。
但是淳于越转念一想,槐谷子是为了帮自己顶罪,才包揽了此事。自己再偷偷骂人家佞臣,似乎太无耻了。
一时间,淳于越这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忽然,嬴政问道:“淳于博士此来,有事?”
淳于越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如今咸阳百姓,群情汹汹,要拿了匈奴人。匈奴人横行不法,有罪,咸阳百姓聚众闹事,也有罪。这个……老臣……老臣来请陛下定夺。”
嬴政叹道:“淳于博士心怀百姓,果然不是虚言啊。百姓们怎么样?有无伤亡?”
淳于越说道:“据管家所说,没有出现死者,倒是有几个人重伤了。”
嬴政点了点头,忽然神色一肃,说道:“无论有没有人死,匈奴人敢在咸阳城闹出这种事来,等同谋反。咸阳百姓急公好义,抵御外辱,有功!至于聚众闹事的罪名,可以抵消了。令赵腾训诫他们一番,日后再犯,两罪并罚。”
随后,嬴政一脸威严的说道:“槐谷子,朕命你与李信一道,带兵捉拿匈奴人,立刻押送入宫。”
李水马上应了一声。
淳于越在旁边想:和李信一道?那家伙见了匈奴人,恐怕真的要出现死伤了。
他本想提醒嬴政,冒顿还有用,还要制衡沙提烈,万万杀不得。但是他现在有错在身,也不敢多言,只能连连叹息,跟着李水出来了。
这两个人一出皇宫,就看见李信提着明晃晃的剑,正等在外面,一脸兴奋的问李水:“如何,陛下的命令下来没有?”
李水将嬴政的命令重复了一遍,李信听了之后,忍不住嘿嘿的笑:“陛下知我啊。”
淳于越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是两个混世魔王。
李信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催促着李水和淳于越,立刻去抓匈奴人。
在路上的时候,李信感慨:“我这一生,南征北战,这一把剑,斩敌无数。可杀的最痛快的,还是最近这几次,每一次都顺风顺水的很啊。”
李水说道:“这就是上兵伐谋了。我以无上智慧,将他们困住了。李兄杀他们,他们根本不敢反抗,能不顺风顺水吗?”
李信点了点头:“槐兄之智,加上吾之勇。当可纵横天下啊。”
淳于越在旁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对李水说道:“陛下的命令,是将匈奴人捉到皇宫,可不是要当场杀死。你们两个,可不要轻举妄动啊。”
李信点了点头:“陛下之命不可违,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不过……若匈奴人想要反抗的话,那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说罢,李水和李信都嘿嘿的笑起来了。
淳于越在旁边气的连连叹息:“国家大事,被你们视作儿戏。你们可想过没有,冒顿一死,沙提烈做大,局面不可收拾啊。”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只当冒顿没有来过好了。只当他在匈奴,就被沙提烈给弄死了。”
淳于越在旁边不吭声,心里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向冒顿示警,让他们安分一些。老夫绝对不是秦奸,老夫是为了大秦好啊。”
一瞬间,淳于越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自己背负着骂名,忍辱负重,为了大秦的万千百姓在努力。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这一瞬间,淳于越觉得自己又升华了……
…………
淳于越府门前,有不少百姓在聚集。起初的时候,百姓只是因为一腔热血,怀着国仇家恨而来。
劲头一过,也有点害怕,毕竟聚众闹事是大忌,万一被朝廷猜忌,落得个坑杀的下场,那就遭了。
这些百姓当中,有不少人是权贵家的仆役,要么就是仆役的亲戚,所以消息还算灵通。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朝廷的态度有点暧昧。
尤其是赵腾大人,只是派兵弹压,护住淳于府,并没有捉拿百姓,甚至没有驱散的意思。
因此,这些百姓的胆子也渐渐的大起来了。他们聚集在周围,简直像是在过节一样。
有些机灵的小贩发现了商机,正在顶着瓦罐兜售清水,一个半两可以喝个饱。或者兜售饭团,两个半两就能吃一顿饱饭……
淳于越等人赶到淳于府的时候,情况就是这样。
淳于越恨不得把脸遮住,简直没眼看这幅景象。
但是李信拉着他的袖子,哈哈大笑着说道:“姐丈莫怕,有我李信在,谁也伤不到你。”
随后,李信提着剑,大声叫嚷:“都让开,淳于博士回府了。”
淳于越:“……”
他怀疑李信是故意的。
赵腾派了一队兵丁开路,护送着淳于越走到了大门前。
淳于越看见,大门前放着几张破席子,上面躺着几个人。
六个男人,一个女人。这些人都受了伤,最严重者,一条腿显然是断了。而那女人,半边脸颊红肿,哭哭啼啼的,估计就是那位杏花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忍不住对他们说道:“快将伤者送医吧。若延误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拄着拐杖走出来,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大人,小人粗略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但是论起学问来,当然是不及博士大了。但是小人懂一个道理,杀人偿命啊。那匈奴人,杀了咱们多少人?咱们没招他们,没惹他们,他们时不时就要骑着马来劫掠一番。”
“多少大好男儿,在北方送了命,落下了残疾?小人这腿,就是被匈奴人砍伤的,一到阴天下雨,就痛不可当。从四十岁,一直痛到了七十岁。痛了三十年啊。”
一边说着,老翁把裤管拽了起来。只见他的小腿上,有一到触目惊心的伤疤。
老翁又说:“之前尊府的管家说,匈奴人远来是客,不可欺侮他们。我们都听了,没有招惹他们。可是这些客人,闯到主人家里面,将人打成了这样啊。”
老翁指着杏花说道:“这女子,是女闾中的人。向来大家都觉得她卑贱。可是今日小人却觉得,她了不起。因为她不做匈奴人的生意。她心中还有国仇家恨四个字。”
老翁这番话,让周围的人纷纷叫好。
淳于越脸上火辣辣的,因为老翁的话,看起来实在称赞杏花,其实是在咒骂他不知道国仇家恨。
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国仇家恨,国仇家恨。你们一时意气,杀了几个匈奴人,又有什么用?老夫忍下一口气,却可以杀无数的匈奴人,救下无数的百姓。”
淳于越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夏虫不可语冰。老夫不与你争论,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吧。”
随后,淳于越和李水几个人,进了淳于府。
府门关上,将百姓挡在了外面。但是百姓的声音却挡不住,淳于越的脚步有些踉跄,显然刚才老翁的话,对他打击不小。
很快,几个人见到了匈奴人。
那些匈奴人聚集在一间屋子里面,一脸的阴郁。
他们看见淳于越回来了,马上跳起来,大声说道:“淳于大人,大秦的百姓,都这样无法无天吗?我等不过打了几个人而已,他们竟然要杀我们?”
更有一人说道:“我等乃匈奴使臣,地位相当于大秦官员。若诸位大人被百姓追杀,该当如何处置?是不是应该杀了那些无知的人,好教他们知道什么是对错?什么是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