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就会败北, 果断就会白给。
夏油杰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打。不久前他破天荒的收到了五条悟的简讯而不是电话轰炸，而屏幕上只显示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在寻求完网友的帮助之后, 他就一直在深思其中的含义。
——哈？悟这种母胎solo也想教我谈恋爱？
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句话的确有那么些意思, 在读懂之后它便一直在脑子里单曲循环, 特别有洗脑的效果。
咖啡厅里, 优雅的钢琴声低调奢华, 献上一曲后演奏着得到了矜持的掌声，以及数量可观的小费，他微微鞠躬，手指一挑，唱片机的指针便落到了黑胶唱片上，悠扬的大提琴声便代替了婉转的琴音。
年轻男女们的低声交谈, 以及刀叉碰撞着瓷器的清脆响声，给神经带来一种独特的放松感。
这就是随手挑选的餐厅的不好之处了。
夏油杰抬眼。菜菜子和美美子正捧着小份的甜点，吃得满脸都是。孩子们总是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但是莫里亚蒂拿出手帕给她们擦脸的动作是不是也太自然了一点？
整个咖啡厅里就只有他们这一桌还带着小孩啊。
没错, 这是一家没有特意标注出来的情侣咖啡厅。
他们会走进这家充斥着不详气息的餐厅，完完全全只是因为门口的小黑板上，五彩缤纷的写出了今日特供——炸猪排饭。
西式的餐厅里买炸猪排饭好像确实不是很搭调。
但同样的，小孩子都喜欢吃这种油炸食品，所以在看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视线同时黏在那块小黑板上时, 莫里亚蒂第一时间停住了脚步。
“想吃这个吗？”
“嗯……！”菜菜子使劲点头, “被关起来的时候，听到外面的人说炸猪排很好吃。”
“我们还没有吃过这个呢，会是什么味道呢？”
于是, 他们便走进了这家咖啡厅。
其实刚刚进去的时候还好，至少夏油杰的感觉还好，他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大家都是两两相约坐在对面，只是单纯地觉得服务生看着他们的目光有点奇怪。
——大概是因为我太像一个跟着雇主和大小姐们出来购物的跟班了吧。人高马大的，就差戴上一副墨镜了。
夏油杰对自己的定位认知还算清晰，可惜原因他还是猜错了。
直到坐下后，看到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的一瓶单支玫瑰时，他才隐约明白了这是一家什么样性质的咖啡厅。
花瓶下面给玫瑰花明码标价了，还写上了什么“让今天的约会更加浪漫美好”。
夏油杰:“……”
莫里亚蒂一手挑着菜菜子的下巴，一手捏着手帕把她嘴角的奶油擦掉:“要少吃一点，待会还要吃主食。”
菜菜子拖长的声音:“哦——”
圆溜溜的眼睛还是黏在没吃完的那份蛋糕上。
“可是这个味道我们以前也没有吃过。”
莫里亚蒂微笑着拒绝:“同样的招式第二次就不管用了哟，喜欢的话打包一份回去好了，或者让夏油大人学学这个应该怎么制作。”
“……你也太熟练了吧。”不论是给小朋友擦嘴巴，还是把锅推到他头上，让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学习制作草莓蛋糕。
光是学裱花可能都要学很久吧。
他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没有声音的美美子:“你也是，不要一直都看手机。”
美美子听话地关闭了页面，菜菜子则是趁机趴到了桌子上:“你还在看那个吗？看到多少集啦？”
“在看之前看过的，”美美子小声说，“等你一起往后看。”
夏油杰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菜菜子回答:“在用夏油大人的手机看视频！唔……好像叫连续剧？”
这么说的话，好像连续剧也能当做学习外界知识的途径？毕竟都两个自出生以来就没被正常对待过的孩子，生活上恐怕连常识都没有掌握多少。
不过这个年纪看一点有教育意义的动画片会不会更适合一点？
夏油杰正准备跟莫里亚蒂商讨这个无聊的问
题，但是抬头的那一瞬间，嘴边的话却换成了别的。
莫里亚蒂正与服务生低声交谈，他细长的手指划过菜单，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服务生竟然还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看了自己一眼后才匆匆离开。
夏油杰:？
你男女通吃？过分了点吧。
正要谴责莫里亚蒂招蜂引蝶，夏油杰便被莫里亚蒂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勾去了视线。
他被这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得有点不太自然。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莫里亚蒂轻轻摇头，执起调羹在咖啡杯里搅了几圈，等最后一滴深色的液体从调羹上砸入液面，他才端起咖啡小酌一口，“只是觉得杰应该很受欢迎吧，在学校的时候有被告白过吗？”
危险的话题。
夏油杰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问这个做什么？”
兴师问罪？他也没做什么啊，干嘛突然翻旧账？
而且别人告白是别人告白，管他什么事，责任总不能落到他的头上吧？
莫里亚蒂眼底的笑意又加深了一点:“唔，大概可以理解成闲聊？”
“毕竟大家都在聊天，只有我们这里比较安静。”
别人是谈恋爱，跟我们又不一样。
夏油杰有点纠结，比起将自己那些没有营养的过往，他比较希望话题的方向往莫里亚蒂的过去上伸展。
“好吧，”他低声说，“被告白过几次。”
其实不是几次，在国中的时候就经常被女生堵在各种地方送情书，更有追到他班上来的。
这种情况在进入高专之后有好一点，身边经常出现的女性只有硝子一个，并且硝子也不负众望，一点都没有想跟他和悟交往的意思，也不会替其他人送情书过来。
甚至有一次硝子被人问“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掉到水里，你会先救谁”时，她表情纠结，回问“一定要救吗？烟盒不防水啊”。
在她心中，烟盒的重量大于五条悟加夏油杰。
当然，硝子对他的评价并不会影响到他对自己魅力的认知。
夏油杰说:“不过高专任务——课业很紧，也
挪不出时间去谈恋爱什么的。”
“这样啊。”莫里亚蒂点点头，“你有经验就行了。”
“……就行了？”
“嗯。”
“你没有别的想问的吗？”
“诶？”
莫里亚蒂意外的表情让夏油杰意识到，他们的话题真的就这样终结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如果吃醋的话，不是应该把近况都问清楚，然后从旁侧击问他现在有没有想要交往的意向吗？为什么一句“有经验”就行？
我是被人告白过，但是没有跟别人交往过啊，这算什么有经验？
夏油杰艰难发问:“真的没了？”
莫里亚蒂沉思了几秒钟，表情笃定:“有。”
夏油杰精神一振:“你问吧。”
“向你告白的人群里，有男性吗？”
来了来了！
他开始了！
夏油杰靠在沙发里，浑身都软趴趴的，像极了那块快要融化的草莓蛋糕，他双手抱臂，敲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节奏越来越快，然后猛地一停——
“没有。”
如果你说出来的话，可以拿到我的第一次。
果然不出夏油杰所料，闻言的莫里亚蒂表情立刻变得为难了起来。
他简直像是在思考一道极其困难的数学题，单手捏着下巴，眉毛都蹙到了一起。
是在纠结怎么告白吗？
夏油杰的身体更加松软了，他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等被口腔里苦涩地味道呛得连连咳嗽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点了一杯跟莫里亚蒂一样的黑咖啡。
“咳、咳咳咳……”
可恶，这下不就更加没办法自然地提醒莫里亚蒂桌上还有一支咖啡厅贴心提供的玫瑰花了吗？！
“杰？”莫里亚蒂语气充满了诧异。
夏油杰深呼吸，将喉咙里的怪异感压下去:“没事，没事。”
就是有点、有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一边叹息一边微笑，把手帕递到了呆愣的夏油杰面前:“这么紧张？你也想要擦嘴服务吗？”
夏油杰脸上一热:“我又不是她们俩。”
被点到名的小女孩们看向夏油大人，但是没
有得到任何指示，于是又偷偷的继续用勺子偷吃蛋糕上的那层奶油。
“一边说很有经验，一边又紧张到被咖啡呛到，”莫里亚蒂笑着摇头，“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你见过一米九的小孩子吗？”
“唔，现在见到了。”
“喂！”
“好了好了，”莫里亚蒂知道再逗下去，夏油杰恐怕又要情绪不稳了，于是借着服务生上菜的机会，再次结束话题，“记得早点回来。”
夏油杰:“什么？”
服务生在他面前放下滋滋作响的牛排，将写上字的餐巾纸折叠好放在了夏油杰的手边，然后憋出笑容，飞快离去。
咖啡厅的餐巾纸上都印着鲜红的玫瑰花。
这、这是？
他回头，突然想起来这个服务生就是之前对着莫里亚蒂羞涩笑的家伙！
那他干嘛给自己送这种暧昧的——
等等。
难道他的目标其实是我？夏油杰难得迟钝地发现那名服务生灼灼目光确实锁定在了他们这一桌上。所以说，刚刚他跟莫里亚蒂的交谈，其实是在打探自己的消息？
啊……
比起从前被表白时的无感，现在的夏油杰竟多出来几分不知由来的焦急:“我没有想要——”
夏油杰灵光一闪。
再等等。
仔细一想，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之前都是莫里亚蒂使用诡计想要诱导自己说出告白的话，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夏油杰捏住那张纸，目光迅速地从莫里亚蒂的脸上划过。
他在看我。
他在等我的答案。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是个让莫里亚蒂吃醋的好机会。
“我……”嘴边的话变了又变，夏油杰觉得自己这种刻意的做法实在有些幼稚，但是莫里亚蒂这个名字后面跟上吃醋这个词，这样的组合对他而言诱惑力又大到难以抗拒，他最终败给了内心的蠢蠢欲动，“我去去就回，很快。”
莫里亚蒂垂眸:“嗯。”
夏油杰起身，踉踉跄跄地跟上了那名服务员。
“夏油大人去做什么？”
该怎么回答这
种问题呢？
莫里亚蒂有点苦恼。
如果是在国外，这种直指卫生间的邀请函，恐怕是要进行至少半个小时才能结束的运动吧。在日本也是这样吗？
他想了想，决定折中回答:“去解决生理问题。”
已经看了不少电视剧的美美子小声翻译:“夏油大人去上厕所了。”
菜菜子又问:“那夏油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牛排会冷掉的。”
莫里亚蒂:“我已经嘱咐过他早点结束了……应该不会很久的吧？”
大概？
另一边。
夏油杰跟着服务生进了厕所。
虽然他确实接受了邀请，但跟过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好好的拒绝其他人的告白，毕竟现在——嗯，跟其他人有关系的话不太合适，然后顺便欣赏一下莫里亚蒂的吃醋表情。
他回忆了一下曾经委婉或是礼貌地拒绝别人告白时自己的说辞，挑挑拣拣，找了个最简短的说法:我有喜欢的人了。既能少说话，又能一次性摆脱今后其他人的纠缠，当然，也很适合现在的情况。
然而没等他先拒绝，关闭的厕所隔间门被猛地推开，里面伸出来一只手，将夏油杰用力扯了进去。
夏油杰:“？！”
“嘘嘘嘘，是我！”五条悟把墨镜从鼻梁上勾下来，露出那双湛蓝的眸子。
他的身后，家入硝子正蹲在马桶盖上，举起手也打了个招呼:“哟吼。”
夏油杰:“……硝子，这里是男厕所。”
家入硝子表示她是顶着五条悟的眼罩进来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们干嘛突然搞这一出？”
五条悟趴在厕所门上，向服务生递出小费，然后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不觉得这样很像特务接头吗？很酷的。”
夏油杰无语:“我觉得很挤。”
家入硝子举手:“我也觉得。”
两个一米九的大男人挤在一个单人单人隔间里，怎么可能不挤！这还是夏天！
“那我们出去说。”
“不行不行！我们是偷偷来的，出去不就被小教授看到了吗？”
“不能让他看到？”
五条悟的表情有点纠结:“看到不太好吧？我们突然一起从厕所出去什么的，会不会被误会啊？”
夏油杰深呼吸，拳头硬了:“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家入硝子及时制止了快要在厕所里打起来的两个傻大个:“等等！说正事！”
“对！说正事！”五条悟一个格挡，挡住了面前的拳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就是那句‘犹豫就会败北——’”
“所以呢？”夏油杰勉强压抑住想要暴揍挚友的冲动，“发这种莫名其妙的简讯还不够，现在还要跑过来真人面对面说出来？”
家入硝子说:“没有啦，就是有个任务在附近，有顺便来看看你们，然后他又脑子一抽，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就找了服务生把你约进来。”
夏油杰:“惊有，喜无，你们看完了没，看完了就走吧。”
“不过有一说一吧，”家入硝子眼珠转了转，“你们到什么地步了？你告白了吗？”
“没有，”夏油杰冷漠道，“我说了，除非他先告白。”
家入硝子喃喃:“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告白了的话恐怕会被无情拒绝的吧。
杰应该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安心了。
“走吧，回学校。”
夏油杰:“没了？就这？”
家入硝子:“不然呢？”
“想个办法，让他跟我告白。”
“你怎么不让我想个办法毁灭地球？”
“毁灭地球比莫里亚蒂告白更困难吗？”
家入硝子不忍说出真相。
五条悟却有精力捣乱:“所以你得勇敢一点，只有你主动了，小教授才有可能怀着压抑不住的感情，一时冲动对你说——”
“闭嘴，”夏油杰耳朵有点热，及时捂住了五条悟的嘴，“那种恶心的话唯独不想从你的嘴巴里听到。”
请不要侮辱那种美好的场景。
“呜呜呜！！”五条悟疯狂挣脱，“不过为什么你一定要等小教授先告白啊？”
夏油杰没有回答，只是狠狠搓了一把五条悟的头，把他的眼镜都搓歪了，然后一脸无事发生地往外走去。
“你不懂。母胎solo不
可能懂，这是尊严问题。”
“嘁。”
“啧。”
“啊，这位先生，请您先等一下！”一直守在厕所外面的服务生拦住了夏油杰的步伐，他的手指交叉摩擦，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尴尬与羞耻，“那个，我有件事情想拜托您。”
夏油杰停了下来:“你想……？”
“是这样的，我刚刚有问过您同行的先生关于你们的关系，得到答复后我才鼓起勇气想问问您，”服务生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在夏油杰面前深深鞠躬，“能否从您这里拿到那位金发先生的联络方式呢！我想、我想跟那位先生交……交个朋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落在背后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死死压住了他的脊梁，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直起身体。
他冷汗都流了出来。
“……你要他的联络方式？”
“如、如果不方便的话……”
“不方便。”
夏油杰看都没多看这个人一眼，冷漠地从他身边路过，走了没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你说你问过他关于我们的关系了？”
“是……是的？”
“在他回答后，你也觉得可以从我这里拿到他的联络方式？”
“……对的？”
夏油杰猛地回头:“他是怎么说的？”
果然，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吃完了，夏油杰才姗姗来迟。
带着一身烟味，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大好，僵硬地坐下之后一个眼神都没放在莫里亚蒂的身上。
这样明显的态度，莫里亚蒂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出了问题。
是不满意刚刚的□□？
不过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作为老师能跟学生聊的。
莫里亚蒂选择了沉默。
菜菜子:“夏油大人好慢啊，我们都吃完啦！”
夏油杰冷硬道:“那就回去吧。”
“可是夏油大人不饿吗？”
“不饿。”
“哦……”菜菜子歪着头，表情疑惑，不太明白夏油大人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样子，好像心情都不美妙了，明明之前还是一脸笑容的
样子。
是便秘了吗？
还是拉肚子了？
她在莫里亚蒂的帮助下擦干净嘴，等要从沙发上跳下去时，突然想起了一直很期待的那件事情。
“对了对了！威廉！”菜菜子勾勾手指，另一只手拉住美美子，“威廉，能不能……”
莫里亚蒂的表情变得有点惊讶:“当然可以。”
他看了看两个女孩，然后弯腰，摸摸她们的头，然后在她们的额头上落下亲吻。
菜菜子和美美子开心得脸都红了:“还有、还有夏油大人的也要——”
“电视剧里说，听话的小孩子都能得到爸爸妈妈的kiss！夏油大人也会亲亲我们吗？”
莫里亚蒂已经去结账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别让孩子失望。
“可是电视剧里的是爸爸妈妈啊，夏油大人和威廉又不是我们的爸爸妈妈？”
“不是爸爸妈妈应该也没关系的吧？或者让威廉和夏油大人当我们的爸爸妈妈？”
两个小女孩的密谋让夏油杰的动作更加僵硬了。
僵持了将近半分钟，在发现因为自己的抗拒，孩子们脸上都挂上了难过和失落后，他还是起身，来到了她们面前，像莫里亚蒂那样在她们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们亲密得就像一家人。
但是也只是“像”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摇晃双眼无神的杰giegie的衣领，试图把糖塞进他的嘴里:给我嗑！给我嗑！你们这可是间接kiss了啊！
突然开始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的杰giegie，惨，大写的惨。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