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眯着眼睛,他那如竹节般的手指重重地捻住手中之信,明明其中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可他依旧是读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那个如谜一般的少年就会在下一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然,这只是幻想。
司马懿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随手把这封信放在一旁,他双手撑着安胎,将自己的脑袋耷拉在上面。
信中,说了很多事情,有的是真的,有的则是假的。
司马懿看得出来,温谦为了把信送下山的良苦用心。
“谦兄啊谦兄,你让我很是为难呢……”
思来想去,司马懿还是站起了身子,他将挂在一旁墙壁上的风衣披上,竟是直直地屋外走去。
“封叔,你不会拦我吧?”
“二少爷说笑了,老爷特地交代过我,只负责你的生死,不管你的行事。”
“嗯,那就好。”
一个厚实的壮汉跟在年仅十四岁的司马懿身后,而这样的一切,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看起来,这个中年汉子,便是司马懿家族里派来保护司马懿安全的仆人。
所以,之前司马懿与温谦的那一套自我介绍的说辞,自然都是放屁。所谓的没有仆从跟随司马懿,温谦不会相信,司马懿也不会觉得能骗到温谦。
充其量,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二人不会戳破那层纱窗纸罢了。
司马懿,高祖父司马钧为汉安帝时的征西将军,曾祖父司马量为豫章太守,祖父司马儁为颍川太守,父亲司马防为京兆尹,妥妥的一个世家大族,怎么会如司马懿当时介绍的那样不堪?
温谦从头到尾,就没怎么相信过司马懿。
这种年少成名年老成精的货色,无论是哪个年龄段,都算不上好忽悠的主儿。
而此刻的司马懿,正在去官府的路上。
他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因为他将人生第一次,由自己完整参与一次军事行动,甚至可以说,第一次间接杀人。
这让他很紧张,也很兴奋。
官府不远,有自家家族的引荐信,司马懿带着随从很轻易地进入了内部。
准确地说,他根本就没遭到什么像样的阻拦。
看着四周略显奢华的摆置,和懒散的衙役,让司马懿微微皱起了眉头。
似乎,还真是如温谦那般所说。
这县令,可能真与山上的那些势力有关系。
但这都不是重点。
司马懿在前进的时候,已经开始能隐约听见,这内部深处传来的喧闹声。
声音很复杂,大体上包括哭喊声和求饶声,还有十分清脆的训斥声。
可惜司马懿不能细分内容,不然他可能还真会驻足好好听上一会。
“先不进去,你去跟这些衙役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再靠近些,看看能不能听清楚。”
“是。”
跟在司马懿身旁的壮实汉子点了点头,拿着些碎钱朝那些慵懒的衙役走去。
司马懿倒是悠然,漫步朝前走去,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究竟。
“你还敢狡辩!不知道官匪相拥是难逃的死罪吗!?”
“大人还请饶了属下!属下,属下也只是一时糊涂!想要还这百姓们一个太平啊!属下,属下也是为民心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为民心切!?我问你!你收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被劫掠的商队!?你躺在你小娘子怀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被绑上山的姑娘!?你大把大把收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万万不能碰的民脂民膏!?你还敢说你为民心切!还敢说你出此下策!?”
“大人!大人啊!小人!小人错了!小人真的错了!还请大人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半月哦不,七日之内!小人定清除黑风寨那帮祸害!”
“就凭你?就凭你们上下不过百人的民防队?就凭你衙外那些要睡午觉的懒兵?就凭你这个把百姓吃穷,把自己吃得肥头大耳的逆贼!!!???”
“你也别解释了,我现在通知你,此县上下事务,暂由我来接管,至于你,听候发落吧!”
“大人!大人!大人我真错了大人!大人你就给小人一个机会,放过小人吧!”
求饶声愈来愈远,似乎是声源被拖向了其他地方。
司马懿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没好戏听了,而且,看来温谦的计划也要泡汤了。
开什么玩笑,司马懿的任务本来就是来威逼利诱这个县令让他出兵,自己则暗中招募勇强,与温谦那边三方合围将那个什么狗屁黑风寨截杀在他们出征的路上。
如今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县令怕是废了。
正当司马懿准备停步离去之时,屋内又传来了一阵声音。
比起方才那高昂的怒斥,这一声就显得有些过于平淡。
仿佛,声音的主人刚才没有发过火似的。
“听都听了,怎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