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谢凉没看过其他生物许过的愿望,宇文祭的也一样,不过他能看到宇文祭愿望的完成方式。

每一片信息碎片在脑海中重构,断口连接相融,它们逐渐构成一张纸,上面记录着一些关于这两个时间段的愿望完成规则。

谢凉边走边看,这张纸上的字太多了,要不是自己是古堡继承人,鬼才愿意看这些东西。

一直走到广场的位置谢凉才看明白了纸上的内容,叽叽歪歪地写一大堆,他也是脾气好才看完。

上面写着这个愿望实现是没有时间限制,它就相当于是一场放映的电影,每一帧的画面才组成了这个世界,谢凉离开这里就会暂停,不幸的片段都带有标注,只要点击他就可以进去修改。

并且两条金龙一正一副,谢凉脑门印刻的这条金龙纹路是正的,也就是说,他能看到宇文祭的那份金龙纹路里的内容,而宇文祭看不到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纸上内容叽叽歪歪的一大堆。

翻过自己的那一页内容,谢凉看着宇文祭的那份,可看着看着,他的脚步不禁停住,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谢凉皱着眉头,宇文祭的那份和自己不一样,这个不一样不单单指内容,也指上面表达出来的意思。

脑海里的那两页纸分开,谢凉不断比对,结合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同情,也有一丝内心深处的不安。

秃头大树就在前方不远处,不知为何,谢凉脑子里又回想起刚才和宇文祭小时候的对话场景,他内心的不安莫名加重。

谢凉抱着薛玄来到融点,脸色深沉地如一潭湖水,他没说话,弯腰把鸽吻放入口袋,然后就直接开启前往古堡的穿梭通道。

鸽吻察觉到谢凉不对劲,它迟疑了一下,说道:“主人,我们怎么就回去啊?”

“因为我有件事想问暮先生!”谢凉沉声说道。

手镯的暗金光环构筑通道,鸽吻偷偷地看着谢凉沉默的脸,它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从小镇东边回来,谢凉就变得不一样,鸽吻没走出这里一步,它不明白谢凉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从谢凉的样子来看总归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身后的裂缝通道重新愈合,谢凉回到古堡,大厅依旧昏暗,只有几盏嵌在墙壁上的银质烛盏在默默散发微光。

谢凉把怀中的薛玄放在长桌上,然后再从口袋掏出鸽吻放在它旁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它不要说话。

深吸一口气,谢凉面色平静地说道:“伯格列先生,在吗?”

“先生,你又有什么事吗?”伯格列从黑暗的过道走出来,刚好停在烛台微光可以照到的地方。

“能帮我叫暮先生出来一下吗?伯格列先生。”谢凉问道。

伯格列没回答谢凉,他诧异地看了谢凉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迟疑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可以。”

“不用了,我在这。”伯格列刚转身,暮先生却从另一条过道出来,沉闷地声音从黑雾中传出:“现在你不应该是在帮宇文祭实现愿望吗?”

“你确定是实现愿望,而不是欺骗吗?”谢凉平静地说道,眼神正视着那抹猩红流光,他没回答暮先生的话。

谢凉什么都明白了,他并不笨,单看自己那一页纸上的内容还看不出什么,但结合宇文祭的那一页,他忽然觉得这个脾气不好的伤疤男人很傻。

谢凉不知道金龙纹路的信息是不是暮先生自己给的,还是原本古堡主人写入到里面的规则,他不知道,也不会去纠结,他就想做好现在关于宇文祭的事。

“有必要纠结这么多?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我都明白,穿越时空是不可能的事,你们人类世界都对这做出了解释,时空旅行最多是穿越到未来,不能回到过去,因为这违反了最基本的因果论!”契约是自己签订的,暮先生最清楚它是否能够完成。

“所以你就在欺骗他?那我们刚才经历的世界也是假的,对吗?”听完暮先生的话,谢凉明白暮先生其实是知道的,他本以为自己对古堡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可现实却让他认清每一个人。

“这有什么关系?他的愿望是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不幸,我从他的不幸根源入手,记忆!让你们自己全进入他的过去记忆里,把一些不幸的记忆全部修改,甚至做的逼真点,我还可以去除他身上的伤!”暮先生也不是泥巴捏的,他被谢凉这么一说火气也上来了,语气也越来越不好。

“可这就是假的!”谢凉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十分激动:“你不该骗他的,你知道给一个人希望,然后再让他付出自己的努力,到最后却什么也得不到的那种感受吗?宇文祭满心以为自己能改变,可到头来却还不明白自己被骗了!”

这一刻,谢凉不再像从前那样惧怕暮先生,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本不用给宇文祭申诉的,但他就是做了!

谢凉还记得宇文祭在那方世界里发怒的样子,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懂,他就对自己发脾气,谢凉看得出来他对能改变自己过去的不幸很在意,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地很小心翼翼。

“他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人类。你做的这些他甚至都不知道!”暮先生看不懂谢凉现在做的一切,不关乎利益,只是情感上最纯粹的共鸣,他不明白谢凉为什么会帮一个陌生人说话。

“是,宇文祭对我来说的确是个陌生人!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关乎这些东西。”谢凉知道暮先生什么意思,他认真地说道:“这是原则问题,宇文祭付出了代价却没得到等值的东西,这已经触犯了我的原则!我要是做假我心里过不去。”

在宇文祭的金龙纸页上面的大致内容是,回到过去的时光,改变过去不幸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无法回返,只能随着时间推移去经历已经经历过的不幸。

暮先生身上的黑雾翻涌不断,那抹猩红的流光压得越来越细,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所以你想做什么?告诉宇文祭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觉得这更像一把刀刺伤他吗?他人生中所经历最不幸的事有三个!”

“第一个是在宇文祭幼年只有母亲带着他,而恰巧那时他的母亲还卧病在床,当别的小孩都能玩耍,他却要想该怎么赚钱!”

“第二个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他母亲病重还是去世了,他孑然一身毫无牵挂,那个时候他早就死了,要不是按照母亲的话要好好活下去,你现在也不会看到他。”

“第三个是他去巨渺城参军,选了最危险的位置,诱饵!十个里面只有一个能活下来,不为什么,钱多!他这辈子不想再过穷苦日子!”

暮先生眯着眼睛看着谢凉,满是审视的味道:“宇文祭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次参军留下的,他已经过了两百岁,因为这身修为,他才衰老地不是很明显,我可以消除他的疤痕,但他的母亲是不可能回来了!即使修改了过去,你明白是为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真有必要分那么清楚?”

“他竭力地想要改变过去,可你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这结果……无法估量!”

暮先生的做法没错,他变相完成了宇文祭的愿望,谢凉也没错,他只是认为不能这样欺骗宇文祭。

谢凉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应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而不应该是我们帮他选择,这是他的过去,选择权在他手上,而不在我们手上!”

“你确定要这么做?”暮先生没再劝谢凉,他眼神平静地等待着谢凉的答案。

“对!”

得到谢凉的肯定,暮先生原本只有两抹猩红流光的黑雾表面拉扯出一条间隙,仿佛在微笑一般,脸上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好!”

话音刚落,弥漫在暮先生周围的黑雾散去,由浓变淡,变得越来越稀薄,先是一抹猩红流光开始消散,紧接着整个黑雾身躯消失。

就在谢凉以为暮先生的真正身躯快要出现的时候,他眼前最后一抹猩红流光也消散了,一把冷黑色的狰狞镰刀从黑雾中掉了出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大厅。

谢凉愣住了,他一直以为那层黑雾只是暮先生的遮掩,可没想到那居然是本体!

这时候,伯格列从旁边走过来,他捡起地上的黑色镰刀放在谢凉手上,躬着身子,眸中透露着笑意:“先生,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先生,谢谢你解放了这里,这是你的东西,请收好别弄丢了!”

说完,伯格列起身朝古堡外面走去,步调轻快,没有了从前那样一板一眼,在打开古堡大门后,他好心地提醒着谢凉:“人类,快回地球去吧!这里快崩塌了。一场大戏即将开始,抓住一切机会才可以成为主角!”

“嘭!”

古堡大门被狠狠地关上,谢凉抓着手里的黑色镰刀不知所措,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暮先生就这么突然消散,伯格列也离开古堡。

“因为我的那句话吗?”

谢凉回忆起刚才的画面,变化是从他说对那时候开始的,他隐隐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对于他来说比较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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