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根都不再摆阵,借上一用也是可以的,至少王海波心里是这么想的。
问大伯二伯要惯了钱,他自然也不会感觉羞愧。
“能有三个就不错了,当初有很多铜钱,都被换了,换成整个庙殿了。”
黄平根指了指身边的一切,想来也是将铜钱换成了现钱,用来粉刷整个庙殿了。
“真的没了?”
功败垂成之际,最是挠心。
王海波情愿是骗他的。
“有,大不了都给你了咧!”
黄平根摆了摆手,一脸的无辜。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师傅,帮我画一下符吧?”
“好,等下,还要取些无根水来。”
黄平根说着便拿起干固的毛笔,在手中捋了捋。
探出半边身子,在破罐子里,蘸了点囤积的雨水。
雨水泛着黄,各种脏污肉眼可见,实是恶心。
“这就是无根水?”
林子强咽了咽口水。
一看就知道这水得有多脏。
要是没能将金虫镇压,反而眼睛染了病,可得不偿失。
他在心里开始质疑起黄平根来。
然而,眼下只能赌。
“别看这水脏,其实是干净的,也只有这个能取。”
黄平根淡淡回应了一下林子强,紧接着便在鸡血碗里反复搅动着。
一圈复一圈,慢慢的,整个原先半固态的鸡血,逐渐淡开形体。xizu.org 柚子小说网
鲜红的血液也逐渐变成了淡粉色。
色素的融合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红与红,竟然还能展现出这般颜色来。
越搅动越融洽,整个淡粉色逐渐变化成了淡红色。
碗里,血液如同被搅活了一样在跳动着,欢跃着。
“差不多了。”
平铺开一张黄符纸,抬起毛笔来。
行云流水画出冰阵符,一笔到位。
行云流水的字体,看得出来文字功蕴。
相比于王海波那蹩脚的字体,可真算得上绝迹。
“再画一张化水符吧。”
黄平根画了一张化水符来,同样是一笔到位,一气呵成。
与冰镇符截然相反,化水符弯弯绕绕很少,通得很直,仿佛就像一个一字。
“拿了猫的毛发,与化水符一起烧成灰,融入水里,洗把脸就可以解掉金虫。”
“也要用无根水洗脸吗?”
“不用,普通的山泉水,或者自来水就可以。”
“多谢师傅,大概多少钱?”
“这可不是算命,权且交个朋友。”
“不行,这样吧,帮我算个命?”
事情虽然大致有了个解决,但林子强不是那种喜欢欠人情的人。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还是尽量用钱来解决。
“左手伸过来。”
场景很相似,这让林子强想起了王海波。
他倒要听听黄平根究竟会怎么说。
“命道多舛,前半生坎坷;青年危机,血光之灾,不过也有个机遇,似乎能完成终身大事;眼前的关头过去,运气会好起来的。”
讲了些好话,黄平根没有继续说下去。
“难关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过去?”
“一切都看造化,天机不可泄露,至少有机会,坚信自己,多做好事吧。”
糊弄着玄乎的话,与王海波如出一撤。
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命的都是这个样子。
林子强似懂非懂,但他也大致明白:
所谓困难一定是邪灵一事,至于如何过去。
多做好事?
想来是要积德才能化解。
黄平根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至少眼下不必考虑猫眼的问题,只要解决邪灵一事,就算摆脱危机了。
他在心中暗自庆幸,可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算命这东西,话不能说得太透,阿强,已经全告诉你了。”
“嗯,阿强?”
“不错,我叫林子强。”
“林子强?该不会是平田村林土建的儿子吧?”
“你认识我爸?”
“还真是巧,我跟你爸可算是钓友。看来你身上的邪灵,一定是那件事了。”
“哪件事情?”
“去问你爸妈,这样才能对你有帮助,我说了可没用。”
黄平根霎时间便知道了一切,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回想起钓友相谈的话,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当遗憾成为了口头的谈资,或许罪恶的源头也从此而来。
“问我爸妈...”
林子强不敢相信他的父母真有问题。
“这不可能...”
他不愿意去相信,甚至可以说,这比杀了他还可怕。
不敢相信生命中如此祥和的父母,竟会惹下什么滔天大罪,而这些全要由自己来偿还。
“也罢了,活着还挺累的,就当还债,毕竟他们养我,很不容易...”
当确信所谓的邪灵,与父母所做的坏事有关,林子强整个人都升华了。
从茫然无措到现在隐约的庆幸,可能只需要个缘由。
“多谢师傅,我回去了。”
“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什么?”
“算命先生的债可不能欠,就收你二十吧。”
黄平根苦笑了一番。
他知道唯独这一行,是绝对讲不通人情的。
一是一,二是二。
“对哦,瞧我忘记了!”
林子强这才想起来,没给钱。
一折腾,倒忘了钱的事情。
“阿强,我就不陪你去了。”
王海波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师傅,哪怕人家已经金盆洗手,也要敲出点骨髓来。
他坚信黄平根多少还是有些真本领的。
至少水平很高,远在自己之上。
若是能学到一二,肯定收益无穷。
到时候赚大钱,更有底气了。
“你,这里?认识我家吗,到时候别找不到...”
“既然愿意留下做客,倒不如多留一会。阿强,你去吧,土建家我还是熟悉的,到时候给你朋友指指路,走不丢。”
“去吧,要是有情况,随时过来朝圣殿,也近。”
反客为主,王海波一点也不见外,半点挽留都没有。
“那行吧。”
拿起两张符,折了三折放进口袋里,林子强就这样出了朝圣殿的大门。
门口的土狗此刻倒安静了很多。
挺会见机行事来着,一看黄平根跟二人相处得融洽,也就不叫了。
顺着沥青路往石桥走,背着行李包下坡。
周围山色渐晚,隐约能看到树林婆娑,有东西在舞动。
“别怕,林子强,这里可是在朝圣殿,一切太平。”
他给自己打着气,缓缓下坡。
平田村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半古老的村子,立在半山之上。
绕在平洼地里,数十座房间挤在一块。
在靠近沥青路的边上,房子用白墙水泥堆砌着,都是三四层高。
往村头瞟去,沿着溪流有一道石头坝,专门建起来防洪涝的,也不见有多高,延绵向上,多少算是保护。
村头的建筑跟王海波家相仿,依旧是木屋,然而房子少了一层,皆为两层楼的木屋。
可以清晰看出村头跟村尾的不同。
这是一个村子脱胎换骨的迹象。
临近黄昏,当初可是炊烟袅袅的地方,现在只剩依稀两三条白烟升起。
年轻人很少回村子。
这里交通不便,经常断水停电的,极不方便。
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呆得住。
凡是有点能力的都往外面跑了,也很少回来。
年岁久了,村子就破败了。
过了石桥,在路一侧是白水泥平铺的一块空地,先前离开村子还没有搭建,现在一看,居然建得跟沥青路一样平了。
偌大的场地,用来打羽毛球会是个不错的地方。
幼孩之时,多希望能找到这么大的一块空地,可以玩个痛快,能玩比武,跳格子,盲人摸瞎...
而现在空地无数,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玩伴。
都忙,都忙,忙得时间都挤不出来。
空地上,那风吹不到的角落,堆站着几个老头老太。
林子强一眼便看出,是附近的居民。
很眼熟,甚至还能叫出辈分来。
毕竟在这个村子里生活过十多年,怎么也混了个脸熟,但要叫出名字和关系来,恐怕挠破头也说不出一个。
林子强刻意避开了这群人,然而还是被他们犀利的眼神给瞟到了。
窃窃私语,纵使隔得老远,林子强也能闻出那味。
他们一定在说着有关自己的一些话。
一个平静的村子,只要有人回来,特别是他们熟悉的人,总有说不完的揣测和推论。
各个村头村尾,无不外乎如此。
总有这么一群喜欢评头论足的人,自以为是百事通,能通天地,晓万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只知道他们认为是对的事情,并且信以为真。
得亏无需跟他们正面相撞。
林子强右转进巷子,这条路是村子的主路。
弯弯折折,曲曲绕绕,从村尾开始贯穿整个村子。
沿着这条“大路”走一半,到村中心,路也变直了,直通向村头。
在这条直路的左边有三个巷口,中间巷子拐进去,一直走到头一共有三户并排的人家,中间那一户半白水泥堆砌,半木房搭建的便是林子强的家。
“爸妈,我回来了。”
还没到门前,在巷子口,林子强就喊了出来。
与小时候一样,这是回家前的试探,这是“凯旋”的自豪,这是对家的爱。
想想当初可会有自家的狗子冲出来欢迎,速度跑得老快。
那种热切的欢迎,是现今不曾体会的快乐。
现在,狗子早已入土,就连老家也不再是躺下就安逸的地方。
当看过了不一样的风景,心便不单单属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