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世子果然对夫人颇为上心

“怎么了?”隋衡疑惑的问,修长如玉的指节搭在了那一摞孤本上,散发着白皙的光泽,得知小姑娘很爱读书时他是有些欣慰的,读书可以明理,读书可以辨别是非。

允欢蓦然回过神儿,摇了摇头,强撑着笑意:“谢谢表哥,允欢定不会辜负哥哥的期望。”

果然,隋衡就是喜欢读书好的,难怪能与大姐姐成婚,这什么锅配什么盖,完蛋了完蛋了,都怪她先前一时逞强。

“当然,也不是一整日都会读书的。”隋衡又缓缓道,允欢眼眸一亮,却被他下一句话说的蔫巴了下去。

“下午随姑娘们一道儿插花品茶,做做女红,届时他们的闺中小友们皆会上门拜访,定期会有女先生来给姑娘们传授技法。”

隋衡记着周允卿当时来到府上被女眷们暗暗笑话了好长时间,就是因为出身武将门第,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擅长,后来拼命学起了才堵上了他们的嘴。

幸而允欢甚喜读书,可弥补一些女红上的短板。

“知道了,我会按时去的。”允欢小声说,隋衡没看出她的小心思,自顾自的问:“对了,你方才寻我来有何事?”

允欢这才想起来,委婉的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隋珞又找我麻烦来着。”

隋衡皱起了眉头:“这个隋珞,二叔把她宠坏了,你莫要多搭理她,隋玉和隋萤都同你年岁差不多,可以相处一试。”

允欢又试探问:“许是因为哥哥同臻姐姐有情,我坏了事,隋珞才这么与我过不去。”

隋衡撩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瞧得允欢头皮一麻。

“没有的事,莫要听风就是雨。”隋衡语气淡了下来,叫允欢心间一紧,呐呐道:“知道了。”

“先回去罢,把东西带着,明日卯时四刻准时去文宣堂听课。”隋衡道。

卯时?允欢又是眼前一黑,爹,您还是把女儿领回去吧。

春言在身后憋着笑,但允欢很快便想到:“但是明日不是回门的日子吗?”她期待的看着隋衡。

隋衡显然早有准备:“岳丈方才托人传话,他已同老友去了郊外的庄子上垂钓,叫我们不必回去,待他回来后再行拜访不迟。”

允欢:“……”

她回到了清鹤堂,青梅青缇正瞧着那些东西惊叹不已,隋衡已派人先一步把东西流水般的送到了屋里,笔墨纸砚铺了一桌子,笔是上好的狼毫,墨是松烟墨,宣纸绵韧紧密,砚台是苍龙砚,还有一个通身莹白如玉的玉兰笔洗。

不止这些,还有古琴、琵笆、弓箭、还有一本九章算术。

“世子果然对夫人颇为上心。”青梅恭维道,单看这些稀罕物就知道夫人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如流水般送到清鹤堂,也是打了那些想看好戏人的脸。

允欢趴在大床铺上,默默涕泪。

春言火上浇油:“姑娘今日可要早些睡了,万不可熬夜,否则明日起不来了,奴婢听闻那先生严苛的紧,对姑娘比对公子还要严厉。”

青缇点了点头:“这倒是。”

允欢更难过了。

皇宫,揽云殿

薛梧心不在焉的坐在圈椅上喝着茶,昨日周家幺女与淮阴侯世子已然成婚,但却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婚宴,更是连拜堂都没有,当真是欺人太甚。

这般行径,岂非耍人玩儿,以妾室之礼迎正室,欢欢那般脾性,岂不是任人拿捏。

薛梧这些日子都辗转反侧,放不下又拿不起,当初他本就无意退婚,虽然万岁旨意忠宁伯府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他心里只有允欢一人,谁料周荣安是个骨头硬的,绝不叫女儿为妾。

为妾又如何,左右他也不会纳旁人,就算是妾室也只会有欢欢一个人,他本想去见欢欢与她说清楚,可他母亲把他关在屋内,不让他出去。

薛梧越想越悔恨。

“薛郎在想什么?”一道轻柔的嗓音自屏风后传来,轻薄的屏风上倒映着纤柔的剪影。

昭和手持团扇,挡在脸颊前,羞怯的望着那屏风后挺拔的身影,春心萌动。

自那次宫宴他扶了自己一下,她便不可自拔的动心了,青衫落拓、温润如玉。

事后知晓那是忠宁伯府的四公子,只是已有未婚妻,她还失望了好一瞬,当哪家的规矩这般好运气,谁料一打听竟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庶女,昭和当即萌生了别的想法。

“下个月我们便要成婚了,薛郎可欢喜?昭和是欢喜的,日日都在期盼这一日的到来。”昭和嗲着嗓音含羞带怯。

薛梧敷衍道:“自是欢喜的。”

昭和闻言双颊泛红。

出了揽云殿,薛梧暗下决心,那隋衡定然对欢欢不甚在意,周荣安如此强买强卖,以隋衡的性子定然是厌烦不耐的,他得想个法子见允欢一面,表明自己的心意,快快把人的心哄回来,再寻个时机叫二人和离,允欢只有跟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翌日,青梅青缇准时唤允欢起床,昨夜隋衡又没有回屋,允欢还失落了好一宿,她只得安慰自己表哥很忙,是做大事的人。

这一想自然而然便睡得有些晚了,早晨也起不来了,青梅青缇唤了她好几次也不愿起:“我、我身体不大舒服,今日便不去了罢。”允欢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

青梅一急,上手摸她的脑袋,不热啊。

“姑娘是哪儿不舒服?奴婢去给您叫个大夫去,青缇去去告诉世子一声。”

青缇刚要应好,就见允欢坐了起来:“不必叫表哥了,我没事了。”

青梅青缇:“……”

困的不行,允欢吃早饭还在打瞌睡,闭着眼睛喝完了粥,吃了一个麻团、茶叶蛋、枣糕。

春言给她提着书箱,二人去了文宣堂。

文宣堂内有八张条案,分成两列,堂内已有两人,是三房家的一儿一女,隋萤和隋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允欢从后门进来,二人没注意到她,春言问:“姑娘我们坐哪儿啊?”

允欢笃定道:“自然是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

哦哦,春言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自家姑娘摸鱼摸惯了,才不会主动往前排坐,允欢前面就是六姑娘隋萤,对面是五爷隋承。

察觉到允欢的到来,隋萤兴冲冲转头:“小嫂嫂好啊。”,允欢朝她笑了笑,可爱异常。

“哎,这可叫的不对,学堂内无长辈,你得叫她允欢。”旁边的隋承转着笔道。

隋萤朝他扔了个纸团过去,生气道:“姑娘家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叫的。”

隋承连连求饶,允欢看的饶有兴致,一边把东西摆出来一边忍不住发笑。

“哇,这笔,这纸,二哥哥果真大手笔,我先前求了他好久都没送我一根,果然是亲娘子,就是不一样。”隋承嫉妒的发酸。

他年岁也不过十六,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圆圆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笑得时候有两颗小虎牙,隋萤与他有五分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眼睛,偏狭长一些。

三人玩儿到了一起,随后又进来三个姑娘,是隋珞和何窈臻,还有总是默默无闻的隋玉。

隋珞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周允欢这个小贱人,竟真的敢告状,她昨日回了院子就被告知礼记加抄三次,掌事的说是二哥哥特意吩咐的,说既然闲的要去找茬,不如多抄几遍书。

气的她发了好一通火。

隋玉拉了拉她,暗示她忍耐些,昨夜她为了帮妹妹抄书,抄的手都酸了,今日祈盼着隋珞别再闯祸了。

隋珞忍气吞声的坐在了第一排,隋玉在她身后,何窈臻在对面,还有二人是先生的弟子,一男一女。

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脸冷静淡然。

东坡先生带着一个儒帽,允欢以为是年岁很大的老翁,没想到瞧着与淮阴侯差不多大,留着两撇八字胡。

好消息是瞧着脾气很好,坏消息是讲课慢悠悠的,头一节课便是九章算术。

允欢打瞌睡打的很准时。

书本平摊,双手交叠,装作看书的模样。

“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以亩法二百四十步除之,即亩数。百亩为一顷。”【注】

先生斜着眼往后瞄了一眼,春言拐了拐允欢,低声:“姑娘别瞌睡了,先生在看你。”

允欢一个机灵睁开眼,假装认真看书。

“允欢姑娘,你说何为田几何啊?”突然先生慢悠悠的问。

允欢被点了名,困意霎时跑得没影儿了,心跳声咚咚,她抬起头来支支吾吾。

一旁的隋承小声道:“三十五分步十二。”

“回先生,三十五分步十二。”允欢心虚道。

东坡先生睨了她一眼:“好好听课。”

允欢讪讪:“知、知道了。”

隋承在旁边噗嗤一笑,隋萤转过头来阴恻恻的瞧了他一眼。

下课后,隋承和隋萤凑过来,隋承笑她:“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上课打瞌睡,也不知道二哥哥知不知道此事。”

允欢把狼毫笔递给他,讨好道:“表哥送了我许多,我观你与此笔有缘,不若送给你可好。”

隋承咳了咳,刚想说恭敬不如从命,隋萤便道:“你若敢收,我便再也不给你作业抄了。”

隋承当即收回了手。

中午离开学堂后,允欢本打算去寻隋衡一起用午饭,却被告知隋衡不在府上,在衙署,失落之下呐呐的哦了一声。

管事的眼观鼻鼻观心:“世子虽不能回来,但小夫人可以去给世子送饭,衙署的饭菜一向难吃的紧,天气又逐渐热了起来,听闻大多数的官员内眷都会给送饭过去。”

允欢懵懂的想,还可以这样:“那……好吧,我去给哥哥送饭。”

管事的眉开眼笑:“唉,奴才这就去准备。”

一刻钟后,被忽悠了的允欢美滋滋地提着食盒去了衙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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