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继承人耐心告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森然,漆眸黑的不见一点光,浓黑阴影笼罩在他眉前。
他幽幽地审视着面前胆大妄为的管家。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她分外固执。
“姜管家,注意你的身份。”他适时提醒,想让她知难而退。
姜犹依旧不动分毫,两脚分开抵在门边,犹如一座雕塑堵住整个门。
看着眼前冰封般冷清冷心、毫无半点同龄人该有样子的霍述,她不仅头疼,干瘪的钱包也在疼。
她忽然很佩服上辈子那位搭档,他总能转危为安,任何事,只要跟人沾边,他都能处理的堪称完美。
他说世间最复杂的是人的感情。
而姜犹接触最少的就是感情。
……
“哟,挡着门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姜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似有所觉般往前稍微一闪,躲开了那条不怀好意、突然踹过来的腿。
踹人的是旁系继承人霍六舟,而在他身后,是来蓄意报仇的二少霍烨。
楚暮辞生日宴会那天发生的事,是霍烨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一次亏。
更别提是因为霍述。
他最看不上,也最厌恶的霍述。
纵使哥哥霍景为他报了仇,眦睚必报的霍烨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看清来人的姜犹表情从木讷变成烦躁。
男主霍述会变成小说里的法外狂徒,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二少霍烨。
从姜犹来到这个位面里,成为霍述管家后,最烦的人也是他。
哪里有富二代平日屁事不做,专门喜欢欺负别人啊。
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没等她想明白,作死霍烨已经开始吩咐身边的跟班,制住伤势未愈的霍述。
他手心不知何时出现了根棒球棍,在空气中挥动了一下,掠过一道虚影。
“你这种人,竟然也敢算计我。真以为父亲是为了你罚我吗?呵,父亲他巴不得你赶紧死。”
霍烨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淬了毒的眼刀狠狠削在他的身上,抬起手,对准他的腿狠狠砸去。
算计他,至少要付出点东西吧。
两条腿差不多够了。
被死死摁着跪在地上的霍述额前发丝有些凌乱,红得要渗出血的眼眸直直盯着那根棒球棍,在挥过来时绝望地阖上了双目。
良久。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他轻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夺走棒球棍、并且单手将霍烨打晕的女人。
她速度快到不似正常人类,几乎眨眼之间,连带着桎梏着他的几个跟班一同制服,毫不费力地敲晕堆在一块儿。
“啪啪。”姜犹拍拍手,把棒球棍丢到他们身上,才走到他跟前,担忧地问:“少爷,您没事吧?”
霍述眸色蒙上一层迷茫,满眼的不可置信。
然而在姜犹眼里,是终于有了一点同龄少年该有的样子。
就应该多一些这样的神情,才更像一个高中生。
“少爷,不用担心,是他们实力不如我,不敢跟霍总告状的。”姜犹理直气壮地说道。
霍烨死要面子,把尊严看得比生命都严重。等他醒过来,别说告状了,甚至会担心她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边说边抱起他坐到准备好的轮椅上,姜犹这会儿想明白了。
既然他不愿意待在这里养伤,那就带他去其他地方。
等推着出了医务室的霍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登时就要从轮椅上下来。
“少爷别动。”姜犹停下脚步,从口袋拿出一个口罩,弓着腰低头,歪着脑袋凑近他的脸侧,动作幅度很轻地戴上口罩。
粗糙的指腹无意触碰到他冷白的皮肤,绵长的呼吸密密匝匝地洒在脖颈深处。
霍述动作遽然一顿,余光触及到她伸过来的手指,以及盖住自己半张脸的蓝色口罩。
离得太近,他甚至能看到她专注望着自己的凤眸,线条细长,轻微上挑,犹如宝石般浅透折射出微光。
没等他移开,那双眼眸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在光影效果下,隐隐倒映着自己,几乎痴迷似的眼神。
霍述后背僵硬地绷紧,喉咙一瞬干涩,迅速挪开视线。
以他相反,姜犹目光坦然平静,戴好口罩后,站直身体,说道:“少爷,我带你去玩。”
静默了几秒,这次霍述并没有她所担心的那样叛逆,摘了口罩从轮椅上下来。而是沉静冷淡地问:
“去哪?”
“电影院。”
打车从训练基地来到戚城寸金寸土的市中心。
电影院在商场九楼,今天周六,商城人满为患,餐厅、火锅店门前排满了人。
近日上映的一部又一部口碑极佳的电影,两天排映票都订满了,连坐角落里的票都没有。
只不过,姜犹不是为了这些电影来的。
“叮。”电梯响了。
推着轮椅的姜犹,以及坐在轮椅上的霍述格外引人瞩目,等电梯的人本来就多,这会儿不少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姜犹推轮椅进电梯,很快逼仄的空间瞬间涌入许多人。
她将轮椅面对着电梯墙,墙边装着一面由玻璃封住的广告牌,影影绰绰映出他们的身影。
姜犹没有注意到,折射出影子的玻璃里,轮椅上的少年正悄无声息地看着她。
看她时不时低头紧张地观察他的状态,深怕他因为电梯拥挤,以及周围说话声音太吵而生气。
“叮。”
九楼到了。
电梯里的人鱼贯而出,嬉笑打闹的两个人不小心绊到轮椅,险些摔倒。
还好扶住墙稳住身体,只是其中一人手里的咖啡脱了手,朝着霍述身上倒去。
姜犹眼疾手快地接住,滚烫咖啡溅了出来,零星落在她的手背上,几乎眨眼间,手背上便浮出红痕。
“抱歉抱歉。”那两个人看到这一幕,连忙道歉。
姜犹摆摆手,将咖啡递回了过去,随即满不在乎地用纸巾擦干净手背上的咖啡渍。
“没关系,下次走路当心点。”
出了电梯。
她一垂眸,就对上少年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的目光。
她怔了怔,以为咖啡也溅到了他的身上,忙问:“少爷,您也烫到了吗?”
霍述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淡淡回应:“没。”
只是因为,此刻她身上流露出的善意与温柔,如同寒冬天空倾斜的一缕暖阳,尤其弥足珍贵。
那是他不曾接触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