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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娘死了,关店一天。他妈的,要不是我亲娘爹,我怎么会在端午节这天关店?”
叼着烟,去了房子后面栽种的菜地拉尿的刘老三满脸烦躁,另一手握着手机抵在耳边,抱怨道。
“我哪知道这么巧?今天生意这么好,我老爹老娘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一天死,原本今年生意就差。”
空旷菜地乌漆墨黑,一面厚土墙似乎将前院的声音都隔绝了,静悄悄的,夏日本该虫鸣声刺耳,但此刻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剩下刘老三粗狂充满戾气的声音。
拉完准备拎裤衩子的刘老三肩膀被人拍了下。
他本来就烦,转身就准备破口大骂,却见身后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继续跟电话里那头的人抱怨时,话筒里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刘老三从不信鬼怪,但莫名地,一股寒意窜过脚底板,直逼天灵盖。
“他娘的,谁在装神弄鬼,别逼老子扇你。”
空无一人的菜地里,没人回应他的话。
刘老三提起裤子,暗骂手机信号差,收起手机,大步往前院走。
越走越光线越暗,连吵闹、难听的哀乐也都停了。耳畔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只能听到刘老三自己震耳的心跳声。
“妈的,搞什么啊。”他捏紧手机,油腻的脸褪去血色,煞白难看。
走到本该烧着纸钱、摆着棺材的正堂,此时棺材消失不见,装着他亲爹亲娘的冰柜也不见了。
只剩两个纸人立在那里。
黄皮纸人嘴巴描着血红的弧度,点了眼珠。明明是死物,刘老三却感觉它们盯着自己,咧得夸张的血红笑,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安慰自己都是死物时,耳畔响起一道诡异尖锐的笑声。
“赫赫赫……”
刘老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细密冷意如小蛇钻入他五脏六腑里。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遇到了脏东西。
他咽了口唾沫,本能想要逃离,但终究是慢了。
眨眼之间,那两个纸人突然冲到他眼前,张开的血盆大口将他脑袋咬断啃噬。
刘老三亲眼看着自己死去,徒劳地张口想要求救,然后血液似暴雨般落下,哗啦啦淹没眼前的一切。
……
“啊啊啊!!”
后院爆发一声尖叫。
隔着哀乐,众人依旧听到声响,纷纷朝后院走去。
打算睡到明早的姜犹被吵醒,揉了揉犯困的眼。看到人群往后面涌入,不由站起身,没忘记放在椅子旁的书包,提起来背到身后。
踏足后院菜地,看见暴发户刘老三栽倒在菜地里,脸朝地,面对着正是自己撒尿的地方。双眼圆睁,面露惊骇,像是中风了般双手抽搐。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不敢上前,只有他的老婆和几个孩子走过去搀扶起刘老三。
哭成一团。
“老三,打120!快!”刘老三媳妇吓得不轻,深怕一家之主死在这里。着急忙慌地对旁边孩子说道。
走过来的一个老人摇摇头:“没用的,他是中邪了,再下去,会死在梦魇里。”
刘老三媳妇本就信鬼神,再结合老三的状态过于诡异,大医院离得又远,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叔,怎么救?”
老人还是摇头:“我不行。”
跟过来、附近居民的人说道:“纸扎店老姜行,不过他两年前就死了。”
“等等,老姜孙女不是来了吗?让她救,肯定救好。”
一言一语,提及姜犹。
背着包过来的姜犹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本不愿意救刘老三。主要是此人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也不讨喜。若非爷爷答应了刘奶,让她帮忙化解这场死劫,她看都不愿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让我过去。”
她挤进人群里,抬脚走到刘老三一家子人旁边,举着手电筒照了照。
是中邪。
迎上刘老三媳妇希冀祈求的目光,姜犹说:“中邪,俗称撞鬼。人肩膀本有三盏灯,供精神气。阴魂鬼怪无法靠近。
但他常年沉溺于酒色,精神气亏空,肩膀三盏灯都没了。自然容易招鬼。”
这番话但凡懂点的人看刘老三的眼神都变了。
人家老姜孙女说得隐晦,但刘老三本人一看就玩得乱。
头戴绿帽的刘老三媳妇早就知道他经常在外鬼混,但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脸色一下就青了,纵然如此,她还是恳求道:
“求小师傅救救他。”
姜犹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纸,念了一句咒语。黄纸无火自燃,灰烬装入破碗里,又舀了一碗井水,递给刘老三媳妇。
“喂他喝下就行了。”
井水又称无根水,锁邪祟。等明日排泄之后,邪气都会散去。
刘老三媳妇喂他喝下。
刘老三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正常,双手不再抽搐,眼皮也阖拢,陷入沉睡。
姗姗来迟的刘老大扶着老三去了后院房间躺。
刘老三媳妇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给了姜犹:“多谢小师傅,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孩子都十几岁,儿女双全。姜犹看她面相,是操劳半辈子的命,不过待儿女长大,便会享福。而刘老三则相反,潇洒半辈子,到后半辈子,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谢谢姐姐!”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敬仰崇拜地看向她。
姜犹没多收,在他们这一行,钱看缘收。收多会得到反噬,收少客人会得到上天的报复。
她收了一万,剩下一万换给了女人。
“剩下一万换成冥币纸钱吧,烧给刘奶刘老他们。”
若非他们,刘老三今夜不死,明早也会死。
死劫就在明早去往火葬场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