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酒馆门口,现在时间虽然还没到晚上,可是酒坊里面依然是高朋满座。江南富庶可见一斑。卢象升和刘毅都是有些吃惊,卢象升自然不必说,应天府他也是第一次来,跟北地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至少大名府就没有如此光景。而刘毅也是一样惊叹,他几次来应天府都没有到民间去逛逛,本以为太平府在他的建设下已经是无比繁华了,没想到应天府的民间跟太平府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要知道,一个地方的闲人比较多,茶馆酒肆爆满就说明这个地方的经济比较不错,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有钱又有闲的老百姓呢?
此时酒坊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原来今天下午正好有说书先生在酒坊里说书。这不能不说是五味酒坊的一个特色,别的地方说书先生一般都集中在茶馆,酒坊毕竟是喝酒的地方,酒喝多了有时候说书先生一扇呼,有的人容易情绪激动,特别要是说到一些针砭时弊的内容,或者是借古讽今的事情,有的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干出些什么打架斗殴,砸桌摔杯的事情也是正常。所以说书的一般都在茶馆里面,那里的顾客比较理智一些,而且品茶本来就有宁神静气的功效,当然是比较适合说书的地方。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可是五味酒坊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东家不怕这些桌椅板凳的损失,要是有人打架斗殴,酒馆里那些孔武有力的酒保也能将人给分开。东家在南京城里算是有些势力的,据说跟总兵侯峰有些亲戚关系,所以自然后台比一般人要硬的多。开了这么些年,不仅吸引了大批的普通民众,而且南京六部和军营的官员军将也喜欢来这里听书。
而成康也喜欢到这里来抄书,天天都来,点一壶最便宜的女儿红,然后找一个角落,将带来的空纸铺开,然后默写起来。成康抄书跟别人不一样,这一点连店小二都是啧啧称奇。成康天天来早就跟店小二混熟了。店小二也经常和客人说自己的见闻。这成康抄书其一是不用原文,所以说成康抄书不能算是抄书,而是默书。举个例子,假如他要抄纪效新书,他会先将纪效新书背下来,然后直接在空白的纸上默写,最后检查发现是一字不差,所以他的抄书速度要比别人快得多,别人一天能抄两本,他能抄四本,挣得自然比别人要多。一个月一两银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另外就是他可以一心二用,别看他在这里默书,但是心思并没有全部放在书上,还有一半的心思被拿来听书了,有时候听到精彩的桥段他也会起身叫好。店小二经过很多天的观察才发现了这个事情,不禁惊叹,原来一个人的心思真的能二用。
店小二这么一宣传,成康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有时候还会有人来看他抄书。当然这都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做不得真。大队人马走到酒坊门口,把门的酒保看见这么多顶盔贯甲的军人,而且面生的紧,肯定不是南京城内大户人家的家丁,看装备甚至比侯峰总兵手下的亲兵还要豪华,这是哪一路神仙?门口的酒保每天人来人往的见那么多人,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他能看的出来,这应该是一帮外地来的人,而且是不好惹的角色。
店小二已经迎了出来,并且给酒保使了一个眼色,酒保立刻进去通知东家。坊间的传闻没有错,这里的东家正是侯峰的一个远房亲戚,当然这个远就远出五代开外了,但是毕竟也有着同宗族的关系,所以这个人跟侯峰通过长辈搭上线之后自然是将生意开到了应天府城内,有侯峰罩着自然是方便异常,久而久之生意越做越好,也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当然每年会孝敬不少银子给侯峰。听见店小二的汇报,他觉得应该是来了贵客,所以他挪动着他肥胖的身躯,抖动着满身的肥肉,从内堂走了出来。
店小二已经领着卢象升和刘毅进了大堂。刘毅吩咐亲兵们在外面等着,只有甲午带着两个人跟了进去。刘毅和卢象升细细打量了一下大堂,卢象升是认得成康的,但是显然,在大堂里面一眼看去没有发现他。整个酒坊面积不小,分为上下两层,上面应该是雅座。很明显上面的客人穿的都是锦衣绸缎,比下面的客人要讲究不少。这也正常,大明的酒坊茶馆一向如此,而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吐沫横飞的讲着故事。
卢象升拍拍刘毅的肩膀说道:“听听,在说你呢?”刘毅起初并未在意说书先生在说什么故事,经过卢象升一提醒,他才侧脸望去。
“话说皇太极提兵十万绕道左安门要找新军的晦气,可你们猜怎么着?”说书先生喝了口茶卖了个关子道。“他娘的,赶紧说,不说老子一拳打翻你。”一个脾气暴躁的大汉满脸通红,喘着粗气道。显然是有点喝多了。说书先生咽了口口水,心道:“天天要打死我,这么些天也没见人能伤的了我一根汗毛,你当那些酒保吃素的啊,都是军营里出来的,身手好着哩。”这说书先生本来是秦淮河上画舫里人气很高的说书匠,五味酒坊的老板花重金挖他过来,果然效果奇好,将很多他的老听众变成了酒馆的常客,可谓是互惠双赢。
啪的一声,他一拍惊堂木道:“这建虏打头阵的正是金国第一勇士萨哈廉,此人力大无穷,不穿盔甲,赤裸上身,身上全是黑乎乎的毛发,一看就是个野人,使得是两柄大板斧。曾经在德胜门被宣大军围住,硬是杀了个七进七出,斩杀数百人。”“嚯!”酒坊里一阵惊呼。刘毅不禁笑着摇摇头,这说的是哪根哪儿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大吼一声,明将纳命来,直将城头数万禁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在此时,新军主将刘毅怒喝,野人受死。白马银枪,一抖缰绳,胯下神驹飞跃出阵,手中大枪挥动神速,分出三支,将拦截的建虏全部挑落下马,说时迟那时快,人到马到枪到,萨哈廉想用斧头去拦,却被枪头硬生生击碎,势头不减,咔嚓一声,刘毅就将这狗贼戳了个对穿!”
“好!好!说的好!”下面一片的欢呼声,有的人站起身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还有人将碎银子朝台上抛。刚才说要打说书匠的大汉甩手拍出一张会票放在桌上,竟然是五两,看的一旁的酒保两眼放光。卢象升哈哈笑道:“哈哈哈,刘将军,想不到啊,想不到,恐怕再过几天你就要有三头六臂。”刘毅哭笑着摇摇头,老百姓就是喜欢听提气的东西,也不分析分析,反正只要心里觉得痛快就行,打仗哪有这么简单,当是写小说呢。
“二位大人,鄙人是这里的东主侯涛,大人到此,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侯涛客气道。卢象升也客气的拱手道:“叨扰东主了,本官和这位将军皆不是本地人士,只是来寻人,不知东主可否告知一二。”侯涛立刻恭敬道:“不知大人是?”
“本官就不说了,这位就是安庆卫指挥使刘毅刘将军。”卢象升小声说道。“什么,将军就是!”侯涛和酒保同时色变道。刘毅却做了个禁声的人手势,“嘘,不用外传,本将只是来寻人,并没有其它的事情。”听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将领就是最近名声传遍南直隶的刘毅。果然是少年俊杰,高大威猛,眉宇间英气逼人,不愧是大明军中冉冉升起的将星。侯涛对刘毅可是太熟悉了,只要他去侯峰府上拜会,就一定会听到侯峰谈起刘毅的事情,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侯涛的腰弯的更深了,军方新贵可是要伺候好了,将来若是能援引一二介可是受用不尽的财富啊。他万分客气道:“敢问将军要找的人是?”“姓成名康,是中军都督府的一名官员,听闻经常来你这里抄书,不知此人现在可在?”刘毅问道。
“原来是他,今日成康大人倒是不在,听闻今日他找了一所学堂,想去试试能不能当先生。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酒坊。”侯涛回答到。“原来如此,不知那所学堂在何处?”刘毅追问道。“应该是在麒麟门那边。”
刘毅点点头:“如此,多谢东主了。卢大人,我们走吧。哦,对了,侯东主,你也姓侯,这么大的店面,不知道南直隶总兵侯峰大人你认识吗?”
“正是堂兄。”“哦?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本将此次来南直隶确实是有要事,可能无暇前去拜见总兵大人,本将略备薄礼给总兵大人,还请侯东主帮忙转交,感激不尽。”刘毅朝甲午使了个眼色,甲午出去,随后又进来递给了刘毅一个信封。这倒不是刘毅特地给侯峰准备的,而是刘毅到哪里身上都会带一些会票以防不时之需。刚才东主说姓侯刘毅就联想到了侯峰,在南直隶能开这么大酒坊的多少有点背景,再加上里面说书的说的是一些最新的消息,包括左安门大战这种比较细节的东西,那肯定是军方透露的消息。他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侯峰。一问之下果然如此,既然这样,那就必须要有所表示,要不然别人会说自己目无上官,侯峰这个人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作为军人更喜欢实惠的东西。所以干脆刘毅让甲午准备了一千两的会票,算是孝敬侯峰的了,毕竟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要搞好关系。虽然是老熟人,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
侯涛不禁暗暗赞叹,果然是少年英杰,怪不得能年纪轻轻登上高位,不仅能打,这做人的手腕也是一等一。自己能帮他一回就算是认识了,这以后想办法多接触接触,甚至可以在安庆卫开设分店,有侯峰牵牵线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处。侯涛痛快的接过信封,然后将刘毅等人送出门外,并且派了一个酒保前去带路。
目送他们远去,他回到柜台将信封打开往里面瞅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新军果然是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个少年将军的力量究竟是有多么强大。他小心的信封重新折好,盘算着,等天黑就立刻去侯峰府上将信封转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