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乾出院了, 一出院就又驾着车上赛道。
这日下午,练车场晒着疏朗朗的一片薄阳,贺乾和简斯丞并肩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篇。
“过几天我打算带孟孟去见我爸妈。”简斯丞坐着没个正形, 一条手臂往后搭着椅背, 迎着午后懒淡的日光。
“她父母那边你搞定了?”
简斯丞看着他反问:“怎样才算搞定?”
贺乾说:“起码不反对你们。”
“那要是没有明确的表态呢?”
贺乾琢磨了一下, “那就是, 还有商量的余地。”
简斯丞笑了一下,“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之间的事,想不想,想怎么样, 我听她的。”
贺乾噙着一点笑意,揶揄的目光凝在眼尾又丝丝流露,打量了他好一阵, 说道:“这么些年,原来我一直对你有个误会。”
简斯丞疑了一声:“嗯?”
“你拿惯了主意,我还以为感情方面你也强势。”
简斯丞接着补了一句:“只是有一点。”
“哪一点?”
“来了就别想走。”
贺乾收回刚才那句话,看来自己还是没白认识他二十几年,“我就说嘛, 你就这样。”
话音一落,盛子楮从远处奔了过来,坐在简斯丞的另一边, 喘着气很是诚恳地说:“有个事儿你帮个忙,帮我给孟孟带句话。”
简斯丞凝视着他没吱声。
盛子楮歇了一口气,“你帮我问问她,严兮最近怎么了?”
简斯丞听得想笑, 所以笑着问:“何出此言啊。”
贺乾好奇的目光投了过去。
盛子楮也顾不上他在这听八卦,“最近严兮老对我爱答不理,这次她寒假回家,她把要给她介绍对象了。”
简斯丞说:“这不是挺好么?你有你的白月光,她的她的太阳神。”
盛子楮严肃道:“luna很美很让人向往,但我不喜欢她,我之前说要追luna,是骗严兮的,我那是为了试探她。”
简斯丞瞧着他不搭腔。
盛子楮径自说:“你也知道我俩一直以来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弄得跟亲生的似的,我也不知
道她对我是什么意思,所以临时起意就想试一试她,谁知道她听完以后忽然就和我保持距离,我以为她吃醋了,但她又好像不是吃醋……”
贺乾听完噗嗤一声,笑了,而且笑得肆无忌惮。
晚上,简斯丞回去把这事和孟绥而一说,孟绥而愣了好久,一肚子疑惑:“这又是什么路数?”
简斯丞肩膀搭了一条白色浴巾,准备去浴室,出去之前说了句:“让严兮别捉弄他了,他这人就是一根筋,直得很。”
孟绥而看他走出卧室,赶紧提醒他,“你洗完澡给我穿好衣服。”
他头也不回就应一句:“穿什么衣服,一会儿上床还得脱。”
她从衣柜里抓起他的睡衣,赶紧追上他,赶在浴室的门关上之前塞他手里,“你每天晚上都要脱衣服洗澡,那你干脆白天都不要穿衣服好了。”
简斯丞倚着门笑,“废话,我白天又不是只见你一个。”
孟绥而没理他,转身走了。
这几年的春节,孟绥而一直是回老孟哪里陪他过年,为了不破她的惯例,简斯丞打算春节过后几天再带她回一趟家里。
临近春节的前几天,简斯丞跟贺乾借了车送她回去。
她脚伤未愈,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坐车回去。
这么些年,简斯丞一多半的积蓄都拿来养他那几辆摩托车了,这账目走起来跟流水似的,比拖家带口的已婚男人养一个家所费还多。
那几年他也没考虑过感情问题,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需要为一个女孩担起责任,所以就没有为房子车子多费过半点心思。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
临走前,简斯丞把简斯言托给贺乾照看一晚,然后就开着车出发了。
他们是中午12点多出发的,料到路上会堵住,但没想到会堵得这么严密,等到了地方,已经是晚上7点钟了。
傍晚6点钟,老孟就做好了一桌子菜,等着他俩,这一个小时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站在门口等,宁愿站着也不坐着,因为坐不住。
邻居老爷子用了晚餐出来纳凉,见了老孟就笑盈盈地问:“孟孟放寒假了吧?往年这个时候她该回来了。
老孟说:“在路上了。”
“怪不得老见你在门口站着,别操心了,这不快过年了么,这个时候甭管它什么道,都堵着呢,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刚刚打过电话,快到了。”
“那你操什么心?先去吃饭吧。”
老孟没听,在门口站了二十来分钟,就看见人了。
两个人。
隔壁老大爷时不时也从门口探出脑袋来望一望,这回一探,看见孟绥而身边还有个高大的身影,他眉毛一耸,脑袋就搁在门口不肯缩回去了。
老孟赶紧迈开腿跑过去,从简斯丞手里接过孟绥而的行李,边走边说:“在路上七八个小时,怪累人的,饭都做好了,快回屋,先吃饭。”
简斯丞在这里歇了一晚,睡的客房,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孟绥而比他还早,起身刷了牙,就跑到门口摆弄一盆山茶花,她全神贯注,拿着小铲子换土,简斯丞在她身后站了半天,右边脚下一道清晨的光线。
邻居的老太太出门来,笑呵呵问了句:“孟孟,什么时候谈对象了?”
孟绥而回过头才发现简斯丞在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老太太又笑:“昨晚老头子跟我说,我还以为他老眼昏花了,这小伙子在大太阳底下站着真好看,比你面前那盆花还漂亮。”
孟绥而听着,偷偷地笑了。
老太太话匣子一开,没一刻消停,“这可比什么年货都来得值,再往你爸饭店门口那么一摆,那是活生生的招财猫,一脸的旺妻相!”
孟绥而没忍住笑了出来。
简斯丞有点无奈。
这时候屋子里一个年轻的女声说道:“妈,你少说点话,别把人吓跑了。”
老太太回头,“大小伙儿那么高的个子,哪那么容易吓跑。”
孟绥而铲土弄得满手泥,简斯丞进屋端了一盆水出来,帮她洗手。
他一声不言语,往她的手心淋水,洗得仔细。
孟绥而说:“你酒吧生意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你有旺妻相?”
简斯丞嘴边若有似无一点笑,“我那是酒吧,又不是后宫,再说旺妻旺妻,那也是旺你一个。”
老孟正好走出
来,听见这点没正没经的玩笑话,心里边顿时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他咳嗽两声,提醒道:“吃早饭了。”
孟绥而一听这声,耳根都红了,不太好意思看老孟。
简斯丞倒是自在,“这回可是你起的头。”
吃完早餐,简斯丞就准备离开了。
车子就停在不远的停车场里,孟绥而还非得陪着他走一趟,她一路沉闷着不说话,神情冷落,有点不舍的意思。
简斯丞开了车门,一手扶着窗口,垂眼注视了她片刻,说:“你要是想我……”
她抬头看着他。
“就多念我的名字。”
“有什么意义么?”
他想了一想,说:“就当是我送你的三字情书。”
她说:“这么敷衍的情书?”
他挑了一下她的下巴,笑了说:“浪漫一点,姑娘。”
简斯丞一上去就开着车走了,一点不拖泥带水。
孟绥而还在原地站着,两只眼睛瞪着车尾巴,心里默默计较了一番。
……
春节那几天,老孟带着孟绥而拜访了几家表亲。
虽说是亲戚,但平时不怎么来往,只是逢年过节总得互相问个安拜个年,老孟独身一人惯了,也没有兄弟姐妹,日子过得清淡自在。
孟绥而也不是个好热闹的性格,放假宁愿在家待着,省得跟亲戚不熟,还得遭人打探这个那个。
老孟知道她过完年要去见简斯丞父母,为此他操心了好几天,她表现好了他心里不是滋味,她表现不好他又担心,心里头左右没个着落。
他一边不是滋味,一边操着心,着手准备了两罐上好的茶叶,递给她时说:“第一次见面,不需要太贵重的见面礼,意思到了就行。”
孟绥而说:“他爸是大学教授,我要不要准备两本什么典籍之类的?”
老孟摆摆手,“不用这么费工夫,这茶叶我都没舍得喝,做见面礼很够意思了。”
孟绥而打开礼品盒,里面嵌着两个十分精雅的茶叶罐子,她说:“爸,你真的舍得?”
老孟很是大气,掌心一送,“拿去吧,爸身上所有的家当全是留给你的,两罐茶叶算什么?”
年初三一过,简
斯丞就又来了。
老孟亲自拎着女儿的行李,放进了后车座,想一想还是不放心,拉着孟绥而走到一旁说悄悄话,“要是有什么问题,给爸打电话。”
孟绥而点点头。
“要是碰到不会回答的问题,给我发信息。”
孟绥而点点头。
“要是……”
“爸,我没问题的。”
老孟拍拍她的手,把她送上了车,目送车子走远。
车子上路时,简斯丞问她,这个时候见他父母会不会有压力,而她只担心自己去了,对他的父母来说会不会太过突然。
简斯丞语气带着安抚,“我跟他们提过你,也说过我的安排。”
“那你父母是什么反应?”
“挺高兴的。”
她不太相信的样子,“是不是真的?”
他说:“真的假的你都已经上了贼船,要跟我回去。”
两人是下午4点多钟到的,车子停在了一个大门户之前,孟绥而没想到简斯丞还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里,独门独栋,四周有围墙,门前还有个院子。
带着点江南小院的简雅格调。
孟绥而忽然拉住了他,看得出她很忐忑,“我不会说话,如果……”
他低声安抚:“放心,我妈了解过情况,她很尊重人家的隐私,她也很想见你。”
“那她对……未来的儿媳妇,有什么要求么?”
他一声轻笑,“你是要当我老婆的人,先满足我再说。”
“你已经很满足了。”
简斯丞开了铁门,牵着她进去,十来步的距离就是家门,孟绥而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
没见到人就先听得一句笑语:“回来了?”
简斯丞把她推到身前,“妈,这就是孟孟,外面太阳大,都晒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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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简斯丞:浪漫一点,姑娘。
孟孟:这个浪漫有点过于简单。
简斯丞:大道至简。
孟孟: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