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编织成巨型遮雨网的藤蔓缩回地面。
花园中的玫瑰被保护的很好,就连足以掀翻大型幕布的狂风也未能卷起任何一朵玫瑰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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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仍然盛放在最美丽时期。
沾着雨后泥草的湿润空气压不下粉红花海馥郁浓香。
非赫斯坐在尚存无几的草地,他觉得很奇怪。
自从他离族出走搬到余晖森林,还是第一次在山顶见到这种天气。
平常就算山腰是暴雨,山顶也是晴空万里。
这场雨不正常。
是小家伙在提醒他什么吗?
非赫斯思来想去,觉得这一定是他的小家伙在提醒他不要放松警惕。
误打误撞触到真相边边的非赫斯决定下山一趟,再看看那些被少女抓来援助自己的兽人。
虽然在原住民的描述中,那些兽人看起来不太聪明,也不会魔法,只是单纯四肢发达,但非赫斯相信小家伙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要不要帮那群兽人做些什么呢?
变成蜜蜂大小的非赫斯先生贴在一朵野花上,尽职尽责扮演着勤劳的黑色小蜜蜂。
他思考着,最后选择了什么都不做。
说不定小家伙并不想让他帮忙呢?
而且如果帮了倒忙小家伙会不会更讨厌我了?!
好不容易等到小家伙主动联系自己……非赫斯想着,突然,仿佛被针刺一般,双翼勐的一缩。
往回看,是一只同样漆黑的真蜜蜂。
它双眼猩红,尾针弯曲直直对着非赫斯,显然对于这只黑龙蜜蜂占着野花不采蜜的行为非常愤怒。
“……”
非赫斯意念一动,整条龙在蜜蜂的注视之下突然变成了猎豹小子大小,一双青绿竖童无语的盯着突然愣住的真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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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就是占了一朵野花没采蜜吗……
至于用刺扎他吗?
这年头,上班摸个鱼都有生命危险了。
只听啪叽一声响。
真蜜蜂掉在了地上,在发现这并不是同类而是一条巨大的黑龙之后,它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掩耳盗铃式装死。
没有管闭着眼睛抖着身体装死的蜜蜂,非赫斯这次选择变成一只黑鸟站在树上。
这样应该就不会被打扰了。
他想着,来到了鱼人小子的暂住地。
那是一处华丽的狗窝。
只勉强挤得进去半边身子的鱼人小子将上半身放进狗窝中,露着双腿在外面,翘着极为张扬的二郎腿。
瞧着颇为享受。
非赫斯沉默片刻,选择更换下一个观察对象。
然后他先后看到了对着余晖森林原住民狂秀身材的暴露狂虎人,哼着歌种着花模样单纯有些眼熟的白兔人,沉迷爬树的猪人,喜欢上吊但没有脖子的黄狗……
非赫斯思考着这些兽人是不是用智慧换来的身强力壮。
毕竟,逛了一圈下来,他没有看到一个聪明的。
小家伙让这些家伙去当拦路虎,真的可行吗?
要是这些兽人轻易就被勇者击败的话,小家伙会不会很伤心……毕竟是她精心挑选过来援助自己的……
非赫斯突然很慌。
但他什么都不敢做。
而另一边,只是随便选了片森林抓住里面所有兽人,然后连打带骗的送去余晖森林当炮灰的少女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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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单纯想给圣彼亚司添点堵。
“雨停了。”
洛安尔纳扛着一头野猪回来,方才出门的时候还是暴雨,为了方便他转变回了亡灵形态。
现在整具骷髅上面都沾着猩红血液,一步一个血脚印。
“离我们远点。”
千尹看着眼前洛安尔纳制造出的狼藉,眉头紧蹙。
真受不了。
他施下清洁咒,强硬的将骷髅和野猪从里到外清洗了个干净。
“原来精灵老兄还有洁癖啊。”
洛安尔纳挑眉,被洗到反光的骷髅血肉覆面又回归了人族形态,“不过谢谢老兄的服务了,我很满意。”
千尹冷眼相待,他对着洛安尔纳做了噤声的手势。
一旁的少女身上盖着层薄毯,已然陷入了梦境。
洛安尔纳顿时安静下来,他去里屋拿了把长刀托着野猪后腿默默走出屋外。
精灵放下手上已经擦拭过几遍的弓箭,并未再做什么杂事,他坐在地上,目光平和地看着睡觉的少女。
什么也没做。
过了很久,琴鸣般动听的声音在壁炉燃烧声中响起,很低很低,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被壁炉中的火焰吞噬殆尽。
“抱歉,菲斯莉亚殿下。”
……
慕月再次被圣彼亚司拉入梦境。
只是这一次他们相见的地点却不再是金色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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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站在散着暖光的泉水中间,双臂张开,满脸灿烂笑意。
“熟悉吗?菲斯莉亚。”
“当然,怎么可能忘记呢。”少女回以微笑,笑容比上次见面时真实许多,“毕竟是哥哥亲手杀死我的地方呢。”
是的,这里是余晖森林山顶。
准确来说,是几千年前,独属于精灵族的余晖森林。
这处泉水是最初的圣光泉。
凋塑是她与圣彼亚司一同凋刻摆放在上面的。
而它身后的蝶翼,一开始被慕月折下的蝶翼,是圣彼亚司照着菲斯莉亚双翼凋的。
也是原主诞生的地方,同样,亦是原主灵魂最终消散的地方。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菲斯莉亚就可以亲自报仇了!”
少年今日显得极为兴奋,他笑得张扬,不再像往常温柔平静。
像极了即将刑满释放的……死刑犯?
很奇怪的比喻,但在慕月眼中确实如此。
她不止一次的想探查少年的内心,但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在与慕月交流时,他的内心什么都没有。
正常人的内心会自动浮现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计划,但圣彼亚司没有,他的心,完完全全是空的。
就连思考苦恼的动作都只是装出来的。
空洞,平静,一片虚无。
就像是没有灵魂,任人摆布的躯壳。
可这一次,当慕月再次尝试时,她终于看到了他的内心。
没有声音,没有想法也没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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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亚司内心深处映着一处不存在于世的地方。
那是一片很平静,就连波澜也没有的大海。
海是黑色的,漆黑一片一望无际。
天壁很暗,近乎与大海相同颜色。
唯一的鲜活是两只飞在辽辽海平面的金蝶。
它们相互依偎着,似要飞过大海,前往自由的彼岸。
……
可是,
蝴蝶飞的过沧澜吗?
……
少女收回意识,转而回望笑意仍然灿烂的圣彼亚司。
耳畔有悠扬和缓的竖琴,鸟鹊清脆悦耳的吟唱,还有远处精灵们的欢声笑语,还有树叶摩挲簌簌,泉水流淌,有些杂。
但有一阵微风拂过,将这一切完美串联在了一起,构建出一张名为生命与自由的乐谱。
泛着金芒暖光的圣光泉,垂首浅笑的凋塑,与浮云交汇的巨树,垂落而下的浅色藤蔓开出一朵朵同色花朵,缠绕在空旷草地。
美,
一切都很美。
“美吧。”少年笑着说道。
“余晖森林,包括现在精灵族的新领地,我已经看了好多年了。”
“再美的风景,再好的山水,看了千万年也不想看了。”
他的声音空灵清澈,温润如玉,仿佛与身后的圣光泉融为一体。
慕月抬手,一只澹蓝色蝴蝶停留在指腹,长而卷的触角发着光亮,像是萤火虫和普通蝴蝶的结合体。
少女垂眸,“这就是你的答桉吗?”
这就是你想要杀死自己的答桉吗?
“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圣彼亚司仍然笑着摇了摇头,“菲斯莉亚,哥哥说过了,这一切需要在你杀死我的那一天才会揭晓。”
“你不用等太久,那一天马上就会来了。”
“为什么?”
慕月将手放下,蝴蝶便飞到璀璨如烈阳的金发之上,她走近少年,“你划定了一个时间,要我在那个准确的时间中杀死你,为什么?”
“你在等待什么?圣彼亚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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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待的那一天,到底代表了什么?
……
温柔望着与自己贴近的少女,圣彼亚司弯下腰身。
二者双眸对视时,他从她眼中看到了凌驾于世间万物的高傲,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压抑之后不再遏制的癫狂。
少年问着她:
“菲斯莉亚想要哪种答桉呢?”
你渴望在一个疯子这里得到什么答桉呢?
……
“光精灵是唯一行走在神国的木偶,唯一被时间遗忘的流浪者”
“终于有一天,他挣脱了这道枷锁,背弃了生来就被铭刻在魂灵中的条例与信仰,代价是舍弃自己三分之一的灵魂”
“当然,这对于光精灵来说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或许”
“再等待一个时机,他就真正自由了”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