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何其残酷,战败者的下场不言而喻。
纵然无力扭转乾坤,也绝不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当年在泽钺皇宫发现的孩童尸体,并非五皇子。”
而是一个病死的孩童,只因他容貌损毁严重,身上穿着皇子服,才会被误以为是五皇子。
这件事,屠戮详细查过,如若不然,他岂敢在皇帝面前信口雌黄?
泽钺帝虽育有五子,可前四个皇子,皆在幼年不同时期染病夭折。
唯有这个五皇子,从小身体硬朗,从未染过任何疾病。
泽钺帝对这个儿子非常疼爱,一直寄予厚望。
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忍心让他陪着自己去死?
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他谋生路。
找一个年纪与之相仿的孩童,上演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对于一个帝王而言,那是何其的容易。
当年泽钺庆王野心勃勃,为了谋权篡位,不惜与敌国南岐皇帝暗中勾结。
还曾大义凛然地承诺,只要对方助他登上皇位,愿以三座城池为报。
只可惜,庆王太过无知愚昧。
原以为,大开城门放南岐军队进来,便可依计划,逼皇帝退位。
却不曾想,南岐皇帝狼子野心,之前与他结盟,不过是虚与委蛇。
三座城池对他而言,远没有整个江山,来得更有吸引力。duqi.org 南瓜小说网
等到庆王察觉有异时,泽钺国早已腹背受敌,千疮百孔。
骤然泽钺皇帝足智多谋,想要力挽狂澜,却终究无法挽救已经倾倒的大厦。
皇帝蹙眉沉思,疑惑道:“南岐国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寻五皇子,绝不可能是为了斩草除根。”
“微臣以为,仅凭五皇子一人之力,不足以撼动根基稳固的南岐。”
“自然是不能,除非有他国助力,抑或是有富可敌国的宝藏......”
皇帝忽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看着屠戮,眸中的精光在一瞬间乍现。
“宝藏?”屠戮曾听闻泽钺国地宫有宝藏,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宝藏却始终未曾现世。
所以,他一直认为,这个宝藏仅仅只是一个传说,根本就不存在。
但他从皇帝的神态看出,皇帝分明是相信宝藏的存在,莫非这个宝藏真的存在?
这时,皇帝忽然起身,兀自走去旁边的屏风。
随即,抬手转动了一下,雕花几案上的花盆。
只听“咣当”一声,墙面上立即弹出一个,四方鎏金暗格。
皇帝撩起袖子,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是一封泛黄的信笺。
屠戮不敢偷看,始终低垂着眉眼,规规矩矩地立在中央。
片刻,皇帝回到龙椅上,举着手中的信笺,“传言得此宝藏者,可称霸天下,朕曾命你师父寻找多年。”
屠戮偷偷掀开眼皮,看着皇帝手中之物,并未出声。
皇帝神情依旧倦懒,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泽钺高祖皇帝为人谨慎,直到他驾崩之前,才肯将宝藏的秘密说出......”
传闻,泽钺高祖皇帝出自与僰涅族一脉相承的僰炙族,擅长占卜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早在几百年前,他就推算出泽钺将会面临一场灭国的浩劫。
此人心怀雄韬伟略,明察善断,在位十几载,励精图治,兴修水利。
他不仅改革吏治,奖励农桑,重视选拔人才。
他为泽钺江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开创了泽钺盛世的局面。
可以说,几百年前的泽钺,与现在的东陵不相上下。
然,高祖皇帝深知,皇朝终难逃此劫数。
是以在他在位期间,囤积了一笔巨大的宝藏,其中不乏兵法布防图,以及一系列杀伤性极强的精锐武器。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以及将来的复国大计,他将这批宝藏秘密埋藏在一处地宫之中。
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谁能不动心,不惦记?
难怪泽钺国那些年,总是内忧外患不断,合着全都跟这宝藏有关。
屠戮嘴角轻扬,鄙夷道:“泽钺高祖皇帝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曾未卜先知,费尽精力给子孙后代留下的宝藏,却依旧挽救不了,已尽的王气。”
“既是天意早定,一切终是徒劳,若二十年前,泽钺皇帝取出了宝藏,只怕这天下,又将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皇帝颇有一番感慨,望着殿外的尽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屠戮微眯着眼,依旧躬身站在殿中。
屠戮是皇帝的心腹之一,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对他隐瞒。
随即,将信笺递给他。
“这是你师父当年传回的消息。”
屠戮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来。
他怔愣地望着信笺上,那一行杂乱无章且熟悉的字迹。
是他师父的笔迹无疑。
只是末尾处的几个字被晕染得有些模糊,一看便知是匆忙写下的。
应该是在落笔后,不待墨迹风干,便被封存了起来。
而信笺的内容则是:僰涅族圣女,涅凤之心。
当年,屠戮的师父外出执行任务,便再也没能回来。
“按师父信上所说,开启宝藏的关键在于僰涅族圣女?”
过了许久,皇帝的声音,才从丹陛上传来。
“僰涅族圣女蓝寄芙早就死了,僰涅族也已消失多年,如今想要找到宝藏绝非易事。”
僰涅族圣女蓝寄芙,曾是泽钺皇帝的宠妃,只可惜红颜薄命。
为此,泽钺皇帝不理朝政,消沉了许久。
“陛下可曾听闻,蓝寄芙死后,泽钺皇帝又纳了一位瓇夫人?”屠戮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微笑着问皇帝。
“自然。”皇帝斜睨了他一眼,“传闻此女性情怪癖,不肯受封妃位,更不愿上皇家玉蝶,终日白纱遮面,居住在离宫。”
迄今为止,无人知晓她的模样。
同为君王,皇帝对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子很是不屑,不由地眼神中也带了几分轻蔑。
寻常女子若能得皇帝宠幸,以及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绝不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
“微臣在跟踪南岐暗人时,曾亲耳听见他们说,瓇夫人原是僰涅族圣女,但在皇宫攻破之前,她就神秘失踪了。”
“竟还有这事。”皇帝眸中缓过一丝诧异,“瓇夫人竟然是僰涅圣女?”
“是,瓇夫人是蓝寄芙的亲侄女。”屠戮将所打听到的消息,如实道出:“蓝寄芙死后不久,僰涅发生了战乱,为了平息内乱,僰涅族长将新任圣女献给了泽钺皇帝。”
当时屠戮听说此事的时候,特意留心了一下,为了谨慎起见,他还专门去查了。
结果证实,这个瓇夫人,当真是僰涅族第十三代圣女。
“传闻蓝寄芙倾国倾城,想必她的侄女也不会逊色。”
皇帝这些年沉迷美色,纵情声色,凡说到美女,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感慨一番。
天下传闻,僰涅族盛产美人,可是屠戮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遂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有些犯难地偷瞄了皇帝一眼,“只是无人见过瓇夫人,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她?”
皇帝冷哼一声,“这还不容易?找到当年在离宫伺候过瓇夫人的宫婢,朕就不信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
“是。”屠戮恭敬地将信笺呈送回去,“微臣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助陛下夺得宝藏,完成您一统天下的霸业。”
“嗯,你师父未完成的任务,就由你来完成。”
皇帝掀了一下眼皮,若有所思地看着杯中之茶。
僰涅族与泽钺国灭亡时一同消失,到底是部族被屠尽了,还是为了避祸的掩人耳目,谁也说不清。
许久,皇帝才将沉溺的神思收回,眸中染了几分欣喜。
泽钺离宫戒备森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如何消失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泽钺皇帝一手安排的。
毕竟,这个瓇夫人是蓝寄芙的亲侄女,不同于他后宫的妃嫔,不忍将其赐死。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为何僰涅的圣女,是找寻宝藏的关键?难道她有异于常人的奇门暗术?
涅凤之心,指的又是什么?
还有,那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五皇子。
二十载过去,如今他应该,同萧玄奕一般年纪了。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将来他势必会踏上复仇之路。
无论他作何打算,也都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今皇帝要做的就是,就是抢在这个五皇子之前,找到僰涅圣女。
只要将那地宫之物拿到手,他必定会物尽其用,实现自己多年的抱负。
此刻,屠戮脑海中浮现的,亦是如何找到这个僰涅圣女。
“南岐国追查了这么久,却也只是查到了一个孟致远。”
皇帝自然知道孟致远的真实身份,本想从他口中得知僰涅圣女的下落。
毕竟,孟致远是僰涅族人,且还是蓝寄芙的近身侍卫。
一直以来,皇帝都怀疑,这个孟致远跟僰涅之心,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本来一切都只是臆断,并无真凭实据。
所以,这些年皇帝一直在找寻此人的下落,结果还当真让他找到了。
当然,不光皇帝在找他,就连南岐的人也在找他。
在监视的过程之中,他们竟然还发现了第三股势力。
这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一直严密监视着他。
谁也没有想到,孟致远在明知自己,被好几波人盯上的情况下,既不选择逃跑,也不暗中给人报信。
竟然犯下了一桩桩,令人发指的血案。
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疯狂,完全背离了,他一贯正直磊落的形象。
如此行径,实在令人费解。
恰在此时,萧玄奕又掺和了进来,皇帝的人只好按兵不动。
结果,孟致远被捕入狱,在牢中咬毒自尽了。
他的一系列怪异举动,让在暗处的人更加笃定,他一定知道涅凤之心的下落。
为了泄愤,这些人将他的尸体挖出,开膛破腹。
随着孟致远的死,想要寻找宝藏的难度就更大了。
基于此,皇帝也就放弃了。
屠戮不知道孟致远的存在,皇帝也并不打算告诉他。
因为他是帝王,没有必要事无巨细都告诉这些个暗人。
皇帝见他一脸疑惑,随即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望着屠戮离去的背影,皇帝忽然嘴角轻扬,这么多年本已不报希望,却不想事情出现了转机。
倘若真能取得宝藏,那么,离他的霸业又将更近一步了。
缥缈阴冷的朔风,干燥凛冽的空气,冻得沈舒窈嘴唇发紫。
然而,多年的职业操守,早已让她习惯性地忽略外界因素。
骤然此时的她伤毒在身,呼吸之间雾化成冰,却依旧能够做到泰然自若。
萧玄奕凝视着她越发消瘦的脸颊,那双潋滟的眸子专注而肃然。
“你说得没错,皇家祭祀之地,对栽种的植物皆有严格要求,即便弃之不用,也断不容许有毒物出现。”
沈舒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冥界之花常出没在腐尸之处,虽为毒物,但却有起死回生的传言。若我没记错的话,它的花期在九月,此时正值腊月,该是它的挂果期。”
“你想说什么?”
“此物可能跟凶手有关。”
带着淡淡沉水香的大氅,温暖而又柔软。
让原本身体已然冻僵的沈舒窈,开始一丝丝回暖。
远处的雪地上,孤零零地躺着,被剑气劈成两半的绢帕。
沈舒窈径直走过去,将地上的有些折损的花捡起来,并用破碎的绢帕重新包裹好。
若不是念在风煞是一片好心,今日,她绝不会有如此好的脾气。
萧玄奕凝视着她越发消瘦的背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
这样的她,总是会让人生出一丝怜惜,他踱步上前,朝她伸出手。
“此乃剧毒,还是交由我来保管。”
“不必。”沈舒窈连眼皮都没抬,就毫不犹豫地回绝。
随后,她迅速把地上的工具箱打开,将绢帕丢了进去。
看似一气呵成的动作,实则不过是,又一次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萧玄奕。
即便那只修长的手,已然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她却依旧假装视而不见。
萧玄奕神色顿时一僵,眸光隐带着些许无奈与落寞。
但凡他一靠近她,她却总是有理由回避,将自己推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