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砒霜无疑是一种“一级”毒药,但它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历史上,曾有记载将它用来治疗梅毒或者肺结核病的一种辅助药物。
沈舒窈神情严肃地望着萧玄奕,道:“尹朝安已死,我担心他身边的两名女子恐遭不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她们,否则一旦被灭口,此案难有转圜余地。”
四周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曦光穿过树枝的缝隙,筛下一条条跳动的光晕映照在腐臭熏天,蛆虫绿蝇的尸骸上,显得异常恐怖诡异。
风拂过,衣袍舒卷,萧玄奕抬眸望向密林深处,云淡风轻道:“去办。”
沈舒窈知道历代皇子皆有私养暗卫的习惯,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听树枝发出“飒飒”的响声,根本未见半个人影。
等沈舒窈和萧玄奕赶到义庄,敛尸人早已等候多时,看到缓缓而来的萧玄奕又是一通俯首行礼,点头哈腰,之后得到他的同意,两人才心惊肉跳地离开义庄。
沈舒窈二话不说就开始解剖尸体,她庆幸自己有随身携带解剖刀的习惯,眼下当真是一点也不误事。她的速度极快,几乎是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没过过久她验看完,并从义庄的守尸人那找来针线,开始从容淡定地缝合尸体。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当一切都忙完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缓慢走出义庄大门,萧玄奕负手站在枝条婀娜的垂柳下,听到动静慢慢回身,问:“忙完了?”
“没有。”沈舒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神秘道:“还有一桩大事要办,不知王爷可感兴趣?”
微风徐徐掠过,那一缕缕婀娜多姿的绿丝绦,在半空中轻轻飘荡起来,远远望去就想一个个风姿绰约的亭亭少女,在跳跃优美的舞姿。
萧玄奕轻轻扬眉,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既是大事,倒是可以听上一听。”
沈舒窈唇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抓,鬼......”
夜雾袭来,万籁俱寂,一阵长风从西北呼啸而来,刮着树枝发出“簌簌”的响声,落叶萧萧,除了偶尔听到几声鸟叫,隐约传来的一两声狗的厮吠,林子里沉寂得阴森骇人。
沈舒窈和萧玄奕分坐树干两头,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向巨石下,两座萱草环绕的孤坟。
在蚊虫肆虐萦绕,百无聊赖之中捱了一个多时辰,下面始终毫无动静。沈舒窈无所事事,折了树干上初发的枝丫用来赶蚊子,她看着萧玄奕,问道:“你说,这一宿该不会让咱们白等吧?”
萧玄奕靠在树干上阖眸养神,听到沈舒窈的声音,好半天才睁开眼眸,漫不经心道:“这谁说得准,不如你去问问那只鬼?”
“嗖”,枝丫准确无误地砸在了萧玄奕的头上,他抬手缓缓取下,反手朝着沈舒窈掷去,只听“啊”的一声低叫。少顷,无数枯枝落叶,密集如长箭般齐刷刷朝萧玄奕射去,他身躯稍稍一偏,尽数躲过袭击。
偷袭失败的沈舒窈白了他一眼,单手伏膝靠在树干上,揉着鼻翼打着哈欠,泪珠涟涟。就在她控制不住眼皮耷拉,即将昏昏欲睡之际,山里深处响起似有若无的“窸窣”声。
沈舒窈登时醒过神,翦水双瞳圆睁,目光斜睨到萧玄奕,发现他却悠闲地欣赏,照亮漆黑夜空的那一轮残月,身心放松,毫无戒备之姿。
她抓住树干的双手下意识收紧,她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清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缓缓漂移,在忽明忽暗婆娑的树影下显得尤为诡异。
女鬼慢悠悠漂移到孤坟前,发出嘤嘤阴冷刺骨的鬼魅抽泣声,声音悠长婉转,回荡在森林之中,令人汗毛倒竖。
沈舒窈攀着树干慢慢往下滑,隐隐月华下摸索到一根约莫两指粗的树枝,蹑手蹑脚地朝女鬼靠近,突然踩到枯枝,发出了声响,女鬼察觉后转身就要溜走。
沈舒窈高举着树枝,以暴风骤雨般的速度追赶着逃跑的女鬼,树枝摔打在它身上,顷刻便让女鬼匍匐在地,发出凄惨的求饶声。
她抓着女鬼衣裳后领,用力一扯,将她覆在脸上的头发撩开,苍白可狰,几息之后,冷笑道:“果然是你。”
萧玄奕这才从树上纵身跃下,撩了衣角,踱步而来。
“看来你已洞悉整个案件的始末?”
沈舒窈漠然扫了他一眼,扔掉手中的树枝,淡淡道:“本案从头到尾,若非王爷配合,怎可进展得如此顺利?”
“沈姑娘亦功不可没。”萧玄奕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鬼,所有所思道。
绚烂的朝霞映照在碧波镜湖之中,挤挤挨挨的碧荷中一颗颗晶莹闪烁的水晶,在清风中摇曳多姿。少女手捧一把菡萏,淹没在这锦绣山河之中,蓦然回首,醉了水墨丹青。
嬉笑声荡漾在碧波中,映了菡萏别样红,微风送香绕人鼻息,岸上男子广袖风华,柔情似水的眸光望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
少女笑颜如花地看着他,徐徐伸出手搭在上面,玉足从淤泥中抽出,随他到小溪边洗净沾染的草屑淤泥。
季慕白接过那一把菡萏,将鞋子递给她,笑道:“正好我书房有一只天缥色的花瓶,将菡萏养在里面放到你房中,定会让你沉醉其中,夜夜好梦。”
“好啊!”沈舒窈穿好鞋回头看他,嫣然一笑。
季慕白执起她的手,道:“舒窈,过些时日我要出一趟远门,上次我跟你提的婚事,你考虑得如何?”
沈舒窈瞧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抬眸凝望着他,道:“三日,三日后答复你。”
广袤无垠的天际,灼灼燃烧的霞光,斜穿过层层薄云,别有一番风姿。
沈舒窈独倚在回廊栏杆上,赏庭院之中清风徐徐,鸟语花香。许是太过专注,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毫无察觉,直到她起身撞上那堵人墙,才后知后觉。
“啊!”沈舒窈抬手推开萧玄奕,心有余悸地捋了捋胸口,道:“吓死我了,麻烦你下次走路弄出点动静,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背后,容易把人吓死。”
他今日的心情仿佛格外愉悦,唇角难得地勾起一抹弧度,若三月雨后初晴的阳光,分外温和迷人,“你连死人都不怕,还会怕活人?”
沈舒窈瞪了他一眼,反问:“王爷莅临寒舍,不会是想与民女掰扯闲聊吧?”
“当然不是。”萧玄奕轻拂衣摆,肆意地坐到栏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沈舒窈偏着脑袋靠在柱子上,他在她面前不止一次露出这种笑容,但凡如此定不会有好事。她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又在盘算什么阴谋鬼计?”
“明日随我一同进宫。”萧玄奕简言意骇。
沈舒窈微微一诧,目光直视他,道:“这件案子我已经替你查清楚了,此举意欲何为?”
“此案牵连甚广,你必须在皇上面前过明路,方可自保。”萧玄奕道。
沈舒窈柳眉微挑,沉吟了一下,问:“此话何意?”
“沈姑娘这么聪明的人,又何必明知故问?”他缓慢抬手接下空中徐徐飘落的一片粉色花瓣,轻轻一吹,花瓣随风远去。
案件披露后,负责调查的是晋王,朝野之中即便有人想要报复,亦会忌惮他的权势,不敢轻举妄动。而沈舒窈则不同,不过一个小小仵作,渺小若蝼蚁,杀她一个泄愤,简直易如反掌。
与其谨小慎微,躲躲藏藏,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到皇帝面前陈述案情,定会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骸骨案乃皇帝亲自过问,若是有人敢造次,无异于藐视皇权。
如此,反到得了护身符,若此刻还有人敢取她性命,无异于挑恤皇权,只能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庭院徐徐垂落的叶片,纷纷扬扬,沈舒窈眸中薄凉渐起,许久之后,冷道:“朝堂之事岂容一个女子置喙,晋王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如今却要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公然在皇帝面前揭露这些朝堂官吏的罪恶,岂不是如坠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你可以对外宣称,你是我为这起案子专门聘请的男仵作——沈越,这样一来不就多了一重保障。”萧玄奕从栏杆站起,迈步上前俯视着她,一副“我为你设想周到”的悠然态度。
这番话乍听起来确实是为她考虑,若是有人敢动她,亦如与整个晋王府作对,以晋王在朝中的局势,若有人敢正面与他作对绝不会有好下场,但深究起来便是,今后都要依附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长风卷起落叶,纷繁萧瑟,沈舒窈讽刺的笑了笑,道:“看来我在晋王眼里,当真是半分秘密也没有,连我的乳名带个月字,都被你调查得一清二楚。”
一缕缕金色的光线横斜在长廊中央,将二人隔绝开来,萧玄奕似乎很满意,嘴角微勾,慢悠悠道:“你要知道,晋王府的暗卫可都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