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堂前断案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晴,初晴莫重于检验。

“当下这案子,金水人氏林三被其妻秀茹发现毙于屋中,现我已将相关人等聚集在堂前,你可前去一一问话。听说你断武及那案,心思过人,金水镇现在无人不知,此事当难不倒你。”

柯捕头给杨歌戴了个高帽,捧得杨歌心里美滋滋的。

之后询问案情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微笑,保持在堂前的威严。

“呜呜呜······都是奴家的错,那天夫君回来后很开心,说赚到了大钱,还让我出去给他买些小菜来下酒。”

杨歌最先问话的就是尸体发现人秀茹,只见这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只不过杨歌也是个姑娘,不会在衙门这地方同情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午时左右你在那里?”

“呜呜呜······我,我去张屠户那里给夫君买下酒的肉······呜呜呜······”

“具体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中午啊,直接去找张屠户买了肉酒回来。”杨歌的询问再过严厉,秀茹回答的异常委屈。

杨歌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敢以一面之词断定案子,于是转向后面的张屠户,想要将在场的人都一一问过之后,再梳理线索。

在她走近张屠户的时候,站在秀茹后面的绿裙妇人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叹道:“秀茹妹子命可真苦,嫁了个痞子不说,现在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唉!老天不长眼呀!”

杨歌侧身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转去询问她,而是继续将目光对准张屠户。

“那天我帮王氏修门,后来外面很吵闹就出去看,才知道出大事了。唉,那天中午秀茹妹子还来我这里给林三买下酒肉呢,没想到······”

“午时左右你在干什么?”

“我在王氏家呢,帮忙修那柴房的门,虽然看起来不用修啦,但既然请到我,还是尽力修葺好。”看得出,这位五大三粗的屠户是个老实人。

“这么说你那天没开张?”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氏又过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可以帮忙修修她家柴房的门,所以我就收摊去帮忙咯。本来秀茹妹子是找我买猪脸肉的,但那天刚好有事,于是我就让秀茹去李屠户那里卖肉了。”

王氏是个撑着木棍拐杖的白发老奶奶,杨歌问过张屠户走近她的时候,不等杨歌发问她就主动道:“说到林三就是气!经常有赌场的痞子过来,在我们门口催赌账!吵的那个心烦啊,还不敢出去骂。前几天更恐怖,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泼了狗血到他们家墙上,我们家门口都一起遭殃了!”

“事发当日,午时你在哪里?”

“那天还真是吓死我了,那天刚吃过午饭,就打算去找秀茹借工具,刚到门口就听见秀茹尖叫,我就冲进去,看见······看见······”

“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秀茹瘫倒在地上,旁边······旁边是林三的遗体,胸口还喷出血来!”

杨歌低头思索了一会,这才接着询问:“秀茹这个人为人如何?”

“秀茹妹子可是个好人啊,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爱下下棋。”

“秀茹喜欢下棋?”这样一个姑娘,会有这样的爱好实在特别!

“是啊,她棋术可好了。她这个人吧,性格特别冷静,从来不会激动,所以很多国手都下不过她呢。”王氏说到这,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接下来,杨歌要问那李屠户。

“林三啊,就是一痞子!想当年把秀茹妹子骗过来,结婚前还装得像正人君子一样,大家都以为是他转性了,谁知道结婚还没一个月,就又开始乱混了。”那李屠户对死者林三,不是一般的怨怼,对秀茹则是不加掩饰的怜惜。

“午时左右你在干什么?”

“卖肉啊!秀茹妹子还来买了我的猪头肉呢。”

“具体是什么时候?”

“秀茹来我这里买肉的具体时间我记不住了,大概是中午之后吧,我吃完午饭后不久她就来了。”

堂中与案件有关系的证人,杨歌都问了个遍,这才去找负责此次尸检的仵作。

“林三的遗体确实是我验的,当时进屋看见遗体平躺在地上。”

“我想知道关于遗体的详细状况。”来找仵作的路上,杨歌买了一壶好酒,这会正好送给眼前的仵作。

接过酒坛,仵作赞赏的点了点头:“遗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平躺在地面上,死亡时间大概是午时后一刻,周围有搏斗的痕迹,致命伤是胸口的剪刀刀伤,刀口向上,凶器就扔在旁边。”

这下,杨歌大致明白了案件的脉络。

办案之道无外有三:询问、取证、对质。

询问可以获取信息,取证可以印证怀疑,等到万事齐备,即可与疑犯对话,从其言辞中捕捉漏洞。须知世间之事,只要其发生,必会留下痕迹,话多错多,找到漏洞之后再用证言证词逼其说出真相。想到

这里,杨歌微微一笑,想到了此前与秀茹的对话。心里有了主意。

“张屠户说那天,他正好家里有事,中午根本没开张。”

“啊,对,奴家太伤心了,一时记错了,那天张屠户有事没有摆摊,我就去李屠户那儿买好肉回家了,回到家听到屋子有响动······就发现有凶手正好对夫君捅了一刀,然后就慌张的逃走了······”

“买肉的时候是午时,按照死亡时间来推断,你回来的时候被害人早已死亡。你为什么要说谎!”

“呜呜呜······这、这、都是他不好······想要休掉人家······”

那样的渣滓,早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没在这问题上深究,示意秀茹继续说,承认犯罪就该有诚意。

“那天,那天夫君回来突然说要休掉奴家,奴家自然不肯,夫君说我是······说我是老蚌无珠,不能给他家传宗接代,奴家又羞又气,随手抓起身边的剪刀就刺了过去,结果就······都怪奴家,奴家太冲动了,没控制住自己。”

“这么说,人真是你杀的?”

“呜呜呜······呜呜呜,是,是奴家杀的,都怪奴家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杨歌摇了摇头:“下棋修身养性,邻居从来没见你冲动过,你分明是有预谋的!”

“人是我杀的不错,但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有预谋的?大家都知道我不是这种人,而且那家伙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官府也最多判我个激愤误杀而已,哈哈哈。”被人看穿了心思,秀茹一改之前的可怜模样,笑得十分猖狂。

“仵作可说了,凶器剪刀是打开的。”

“剪刀打开怎么了?”秀茹不解。

“假若你很紧张,那你应该是临时抓起的剪刀,一般情况下剪刀是合拢的,而死者是被打开的剪刀刺死的!”

杨歌说的言之凿凿。

或许是她太过自信,秀茹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被击溃了:“果然,还是没办法隐瞒下去么?”

“我想杀他已经很久了,自从成亲以来,他就没有对我好过一天,每天就知道从我这里讨钱去外面玩女人,不给就打我,还说要去我家找我父亲要钱,我受不了这个屈辱,从那天开始我就下决心要杀他了。”

事情已经说开,秀茹反而轻松了不少:“我故意在邻居面前表现贤妻的样子,万事都顺着他,让他放松警惕,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趁他不备,一刀就结果了他,为此我专门练习了很久呢,哈哈,剪刀打开,这么刺下去才够劲,才能放更多的血出来。哈哈哈哈,这事就是我做的,但我不后悔!”

“唉。”

杨歌在心里叹了口气。

秀茹已然认罪,杨歌将收集好的证言证据汇报给柯捕头,柯捕头面色冷峻。

“我也知你心思,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自古有之,你也不必太介怀了。”柯捕头安慰了一句,随即朝杨歌摆了摆手:“此事已了,你且去做自事,待有新案发生,若是你得空,我自会唤你前来。”

杨歌朝柯捕头抱了抱拳。

“临别之前,我有一语告知。”柯捕头朝她点了点头,大概是真将她当成了后生晚辈,格外的语重心长:“须知世上万物皆有缘由,无论何事,真相只有一个,切莫被眼前事物所蒙蔽。”

杨歌出了衙门,行不法正站在衙门侧面的石狮子边上冲她招手。

快步走向他,杨歌笑着抱拳,将此前自己和成步堂的所作所为简单的说了一遍,行不法赞许的点头:“成步堂真是探案的一把好手,心思细密,又十分善于与人打交道,想来日后必然大有可为。”

“后生可畏!”

想起成步堂此前的担忧,杨歌提了一嘴,说那成步堂这会还在担心被他这位行捕头责备呢。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行不法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桩小事,我见他忙于案件,就没有去打扰,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被人钦佩,行捕头是值得的!”杨歌由衷夸赞。

毕竟,比起成步堂来,行不法确实更加沉稳,靠谱,让人更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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