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的表哥你侬我侬的时候,让我牺牲掉一生的幸福去求族长,自愿嫁过去房家给房俊做妾;现在你的表哥死了,你回过头觉得房俊也挺好,又想让我在族长面前自食其言出尔反尔……
当我好欺负呐?!
淑儿一张俏脸冷落下来,松开揽着少女肩头的手,起身走到窗前书桌旁,淡然说道:“你我姐妹一场,你与王琦互生情愫誓结连理,我愿意帮你一回,哪怕是舍了自己的一生姻缘,我自认仁至义尽。现在你若想嫁去房家,还得你自己去跟族长说,恕我爱莫能助。”
事实上她那日的确去求了族长,自愿嫁去房家,可惜萧璟并未同意。
萧璟的意思很清楚,淑儿乃是萧家嫡支,更是靖皇帝的血脉,身份尊贵,若是嫁给房俊为妻倒也罢了,可嫁给房俊做妾……就算她淑儿自甘堕落,萧家也绝对丢不起这个人。
但她心中有气,不愿明说……
少女愣了愣,抽抽噎噎的,眼泪又下来了。
“姐姐是恼了妹妹么?只是先前妹妹虽然想要嫁给表哥,但那房俊实是天下少有的俊彦,官高爵显富可敌国,前程更是一片锦绣,乃是难得的良人,姐姐嫁过去纵然为妾,那也是体面得很……妹妹现在心如死灰,一颗心都随着表哥去了,既然姐姐觉得嫁给房俊为难,妹妹甘愿代替你嫁去房家,我这是为你好呀……”
淑儿站在桌前秀眸圆瞪,硬生生给气笑了。
从小到大,两人皆是无话不谈的闺蜜,然而十几年过来,她现在才发现想要认清一个人是真的难。
和着当初你让我去跟族长求情不让你嫁给房俊,那是因为你将好东西让给我;现在你要嫁给房俊了,是自入地狱救我于苦海……
人怎可这般无耻?
淑儿气得粉拳紧握,俏脸一片冷然,淡淡道:“咱们女儿家的婚事,何时能轮到自己做主呢?前些时日我已去求过族长一回,现在实是无颜再去,妹妹若是意欲嫁入房家,还是自己去找族长说为好。”
娇小玲珑的身躯,清理无匹的脸蛋儿,发起火来却也自有一股森然气势!
少女依旧嘤嘤哭泣,尽着最后的努力:“可是姐姐也应知道,族长最是宠爱你,你说一句,比我们这些族女说上十句百句都管用,你既然不愿嫁给房俊,何不自己跟族长说明,让妹妹代替你嫁过去呢?”
淑儿气结,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修竹水池,冷冷道:“多说无益,我萧淑儿乃是萧家闺女,婚姻嫁娶自然要家中做主,哪怕是嫁猫嫁狗,也只能听之任之,至于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心里既是伤心,又是腻歪。
十多年好友闺蜜如今却是这般厚颜无耻的谋算于她,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惜将她推入火坑,待到发现斯人已逝幸福无觅,又发觉如果任由家中做主还不知以后嫁给什么样一个人,还不如嫁给房俊……
少女脸色也变了变,没想到一贯温柔似水性情温婉的淑儿今日却是这般冷硬绝情,正欲表现得更加凄楚一些,却听到门口的丫鬟轻声道:“族长来了。”
少女连忙抹了眼泪站起,想了想,又垂下头,生生把眼泪又给挤了出来……
萧璟穿着一身锦袍,背着手,笑吟吟的自楼梯走上来。
淑儿连忙上前敛裾施礼,道:“淑儿失礼,该下去迎接四爷爷的……”
萧璟一脸微笑,和蔼可亲,随意的摆摆手,含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某只是随意过来走走,这么大的风怎地不关窗子?女儿家身子娇弱,现在秋风渐凉,要多多添衣,莫要着凉染了风寒才好。”
说着话儿,径自到了窗前的书桌旁坐下。
自有丫鬟赶紧小跑两步,上前掩好窗户。
少女抽噎着上前,站到淑儿身边敛裾施礼,哀声道:“见过四爷爷……”
萧璟眉心微蹙,责备道:“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那王琦并非良配,才疏学浅不说,更是薄情寡义,这等纨绔公子江南多的是,死了也就死了,往后家中自会给你再寻一门亲事。”
少女顿时心中一沉,这是已经决定将淑儿嫁给房俊了么?
难免着急起来。
她之前与王琦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私定终身,自是不愿借给房俊。现在王琦已死,往后指不定家中会将她许配给何人,与其提心吊胆撞大运一般期待着将来嫁给一个年少有为的俊杰,那还不如嫁到房家呢,纵然是做妾,可放眼天下,还有那个青年才俊比得上房俊?
现在看来,却是要落空了……
不仅她急,淑儿也急。
她急忙问道:“四爷爷不打算将妹妹嫁去房家了么?”
前几日她去跟萧璟求情,愿意自己代替嫁入房家,却被一口回绝。
刚才固然说了气话,可是心底里却依旧不愿嫁给房俊……
萧璟叹了口气,拿起丫鬟奉上的茶水浅浅的呷了一口,将茶杯捧在手里,叹息一声,道:“眼下形势有变,一个族女,怕是不够分量了。”
淑儿急道:“可我是萧家的嫡女,若是与人为妾,岂不是伤了萧家的颜面?”
萧璟摇头无奈,道:“现在早已不是颜面不颜面的问题,那房俊捏住了咱们家一个巨大的把柄,不得不将其安抚住,否则萧家就得面临一场大难。某亦知道你心高气傲,绝不肯与人为妾,但这一次却也只能委屈你了。”
淑儿茫然无措,不知形势为何会有此转变。
那房俊何等何能,居然能够让萧家心甘情愿的将嫡女嫁过去为妾?
况且自己可不仅仅是嫡女,更是靖皇帝的血脉……
淑儿不愿嫁,身边的少女却已然停止啜泣,欲哭无泪。
难道当真是天意弄人?
她想要借给表哥,结果表哥死了;退而求其次想要嫁给房俊,族长却说唯有嫡女才够资格,她不配……
我的命怎地就这么苦?
想到这里,顿时满腹委屈,感觉似乎连上天都在跟她作对,眼泪哗哗的又流下来了……
淑儿紧紧抿住唇瓣,沉默下来。
她知道萧璟一向宠爱自己,又有不愿将嫡女嫁予他人做妾的这一层,现在既然决定将自己嫁给房俊,那必然是如他所言别无他法了。
心中自是难免酸楚委屈。
她虽然是兰陵萧氏的嫡女,从小到大族人关怀备至备受荣宠,可自幼父母双亡更无兄弟姊妹,可谓命运多舛,孤苦伶仃。
现在又要在十五岁的年纪嫁予他人为妾……
萧璟见到淑儿神色黯然,也自心疼,柔声宽慰道:“固然是做妾,可房俊毕竟与他人不同。此子非但惊才绝艳官高爵显深受陛下器重,更是重情重义的真男儿。他如今官至检校兵部尚书,爵封开国县侯,又是世家子弟,房中却唯有一妻一妾,素来恩爱有加,便是几个侍妾亦是宽厚相待,绝不苛责。他那位小妾更是执掌房俊的所有产业,名分上是妾,地位上却俨然平妻,可见其品行耿直宅心仁厚。房相乃是君子,温润如玉公正秉直,房夫人泼辣了一些,但深明事理,你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到半分委屈。”
这番话,有一小半却是昧着良心说的。
别的都好,可是关于房俊“品行耿直宅心仁厚”的评语却是睁眼说瞎话,只为了安抚宽慰淑儿。
试想萧家的私兵死士绝大部分都是死于房俊之手,先是牛渚矶一战,继而又是海盗这一回……别看房俊说的冠冕堂皇,事实上萧家、谢家焉能不知整件事必是房俊一手布置?只不过现在把柄捏在房俊手里,这两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已……
淑儿还能说什么呢?
纵然她外柔内刚,可是婚姻之事永不会轮到她自己做主,嫁猫嫁狗,不过是家族对于利益的权衡而已,若是有一天家中觉得她应当借给一个鳏夫当续弦更能谋求利益,也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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