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看着案牍上几张黄中泛白的纸,面上虽平静如水,心中却惊骇莫名。
他头一次对这黄巾贼升起惊惧之感,只因这黄巾贼信口开河之说,竟是一一被其弄了出来。
曲辕犁见识过了,眼下堪写的纸,也展示在眼前。
工序并不繁杂,稍加时日定能大量产出。
这意味着今后政务,不必再用竹简,不仅书写更加便捷,还能让政务传递更加高效便宜。
刘备拿起一张纸捏在手里,若有所思的望着一旁的烛火。
他知道手里的东西,在今后意味着什么,更明白此物的出现,将给天下带来多大的变化。
这黄巾贼不动声色,已然是足以名垂青史。
可令刘备惊惧的不是这些,他惊惧于这个黄巾贼,能够以匪夷所思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且为了这个办法行得通,其还能弄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若是寻常人用黄巾贼的法子,怕是注定会失败。
这就意味着这黄巾贼的法子,必须搭配上这黄巾贼,才能彻底奏效。
刘备长叹一口气,又想到了之前那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到底是依靠世族,还是彻底依靠百姓?
他心中是有折中之举,觉得世族可以拉拢,百姓也必须依靠。
只要手段得当,未必就不能让两者相得益彰。
可黄巾贼这两手让他惊到了,他眼下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个黄巾贼。
“难不成……只能如此了?”
手中的纸被捏的起皱,刘备的目光也在烛光下变得模糊起来。
“主公,大事不妙啊!”
正思虑之际,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刚落孙乾就出现在内院门口。
刘备回过神来:“公祐,何事?”
孙乾拿出一封锦帛,急切道:“曹操以天子诏,令主公攻伐吕布!”
刘备接过一看便直接扔掉说:“此曹操奸计也,不管他便是!”
孙乾急得跺脚:“哎!主公,曹操来此书,不过是先礼后兵,其大军朝夕将至啊!”
刘备倏的反应过来,曹操有所动作,表明其已经准备好攻伐徐州。
“看来咱们不攻伐吕布,小沛便首当其冲了!”
“正是,还望主公早做定夺!”
刘备沉默起来,看着桌上的纸,他猛的涌起一股心气。
在徐州这些年他太憋屈了,眼下既然有条退路,索性这一回就陪着曹操和吕布攻伐一回。
届时无论输赢,也不会比眼下更差。
“公祐勿忧,曹贼要来便来!这一回,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刘备岂是容他们呼来唤去!”
刘备说完,恨恨的望向徐州方向。
……………
……………
“啊!曹操要取徐州了?”
第二天,牢房里的颜政得知军情后,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他有些担忧,怕曹操攻取徐州后,忘了牢里还有死囚。
这若是一忘的,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死球。
张飞更是眉头紧锁,经过一回喝酒误事,他眼下已经彻底醒悟,性子已经偏向于粗中有细。
当刘备告诉他曹操将至,他便明白眼下难以抉择。
投曹操打吕布,自然是顺风仗。可打完吕布,刘备也得跟着滚出徐州,从此再无立足之地。
若是不投曹操帮吕布,那小沛首当其冲,曹操决不会坐视不管,一定是先拿下小沛再说。
“先生,这该咋办?”张飞忍不住催促。
颜政吐掉嘴里衔着的草:“还能咋办,咱们躺平吧!”
说罢他就半躺下来,反正急也没用,到时候只要三儿在,高低不会比现在差。
只是颜政也明白,若是曹操攻取了小沛,而又忽视了狱中死囚,那么等待他的也只能是再找机会死掉了!
哎——人生之艰难和悲剧就在于,想死都不能痛快的去死。
“先生,曹贼都打上门来了,岂能躺……平!”张飞气急。
“关你屁事啊!你一个地方土财主,望风而降不就得了!”
“那……那也不能降曹贼,我与曹贼有仇!”
“有仇也简单,曹操破城后,也不至于杀了你,只要你不闹事就行!所以眼下,躺平最安全!”
张飞叹息道:“哎,先生,那曹操素来喜欢屠城,今小沛数万百姓蒙难,先生真不做点什么?”
“我能做什么?”
“先生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颜政摇头道:“徐州这地方,曹操是一定能够拿下的,吕布也守不住!抵抗得了一阵,也于事无补!曹操此次,定是势在必得……”
“咳……”
话未说完,张飞大手重重压在颜政肩上:“先生,你一定得想個主意!”
颜政肩膀生痛,忙退后一步道:“你这么激动做甚?既如此,你还不如离了这小沛!反正你颇有家资,到哪里也能快活度日!”
“那先生,你又该怎么办?”
颜政怔住了,不由在心中暗骂:妈的,狗日的曹操,就不能慢一点嘛!等到秋后再来,老子不就早死了。
衡量一番,或许再待在监狱,可能真落得个不能死却被囚禁的下场。
曹操破城之后,未必就会记得监狱里头死囚。
能记得的也应该其手底下的官吏将军,到时候要么成为家奴,要么充军。
高低不能落个死得痛快的结局!
颜政思索良久,抬头认真道:“三儿,我问你,你真的想要起事吗?”
“正……正是,俺一直以来,都想起事!”张飞指天为誓。
“好,三儿!若我辅佐你,伱敢不敢和世族作对?”
“这……这个……俺……敢!”张飞猛的坚定。
颜政淡淡道:“既如此,咱们一块跑路,去司隶也好,去荆州也好,找个地方起事!到时候无论成功与否,咱们都算是救了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