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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前头那晚折腾到极晚,

这日白天又奔波一日,沈安宁不由身心俱疲,一回府便想快快用完晚膳,好沐浴入睡。

却未料,前脚刚回屋,后脚便闻得院外传来一声:“世子。”

紧接着,白桃红鲤二人飞快蹿了进来,眉飞色舞票告道:“夫人,世子回了。”

二人面上均有些欢喜和意外。

就连沈安宁都一度愣在了原地。

陆绥安这会子怎么回了?

前世,为了公务方便,他一直习惯宿在大理寺,若无意外,每月只回来一两趟,回来时也有大半时间安置在了书房,回到正房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前世,那是沈安宁的求而不得,如今,却分明是她的心之所盼。

按照往日惯例,他昨儿个才去的衙门,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

怎么今儿个却一

倏地,想起昨日那句“今晚我搬过来,日后都宿在正房”,沈安宁起初还以为是他回府的日子里,往后都宿在正房,虽让沈安宁心生不愿,可想到那陆绥安回府次数并不多,便也堪堪忍受住了。可这会儿才意会出另外一层意思来,莫非,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往后都要日日回府,且日日宿在这里不成?这个念头一起,瞬间叫沈安宁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若是前世,她定会欣喜欲狂,可如今她对他早已淡了心思,只想当作面子夫妻暂时凑合过活,再要她日日对着那张寡容冷面,那叫她该怎么自处下去?正拧眉之际,这时,门前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一晃一一

”世子。”

白桃红鲤二人立马恭恭敬敬行礼,二人交换着眼神,偷偷打着眉眼官司

沈安宁终于转过了身来,只见一身官袍的

地略偏下头,再高上稍许,他就能与门

平了,

这样高大之人,在

一身官袍地衬托下,极具有威慑力,在他入内的那一瞬间,

光将他地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到屋内时,暗影将半个屋子笼罩

住了,显得十分迫人。

随着他的踏入,连整个正房都衬托得逼仄了几分。

而见到屋子中央的沈安宁后,陆绥安步履一顿,幽静的目光直直朝着她的脸上看了过去。

两人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远远对视了一眼。

两人昨日冷战一路,后又莫名其妙的同房,激战半宿,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是令人有些难以启齿的存在。故而这一眼,令二人都略有些不大自在。

沈安宁立在原地没有动,还一时有些没有从这人从天而降的突然间缓过神来。

倒是陆绥安定定的看着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遭,竟率先开了口,道

“夫人今日出门了?”

说完,视线在她精致的妆容和端庄华丽的裙袍上细细端详了片刻,不单单性情变了,竟连习惯和喜好都变了。他记得,从前的沈氏喜好深色,亦不爱妆扮,整日素面朝天,却也一丝不苟,整洁干净,而今,在府里时,慵懒随性,疏于打扮,可一旦出了府,竟擦脂抹粉,端得一派明艳过人。陆绥安眼中微暗,面上却尽量噙着一抹温和。

夫人?

陆绥安的声音十分低沉,透着一股暗哑的醇厚。

这二字从他嘴里吐出时,不知为何让沈安宁毛孔陡然间微张,莫名觉得浑身有些....麻。

她隐隐记得,前世的陆绥安极少这样称呼过她,因为她太过体贴,甚至太过倒贴了,压根等不到他唤她的时候,她早就欣然贴上去了。非但夫人这个称谓,就连她的芳名,他都从未唤过,更或者,怕是连知不知道都未可知。

而眼下,沈安宁只缓缓拢了下胳膊,尽量若无其事,淡淡回道:“嗯,今日回了趟老宅。”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沈牧一事和盘托出。

便见陆绥安淡淡“嗯”了一声,道:“你养父母初来乍到,你多去陪陪亦是情理之中,待下回休沐,我再陪你一道去拜访二老。”陆绥安说着,已缓缓走了进来,片刻后,只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朝着一旁白桃方向轻轻一扬。

沈安宁和白桃等人这才留意到他手中竟还提着一物,这一扬,才见竟是个黄油纸包,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酥香味扑鼻而来。白桃愣了一下,立马迎了上去接了过来,道:“世子,这是何物?”

便见陆绥安将视线移到了沈安宁这边,淡声道:“大理寺外的香酥鸡。”

说着,提着目光静静地看着她道:“给夫人尝尝鲜。

他目光噙着一抹初秋的宁静,定定地看着她,神色不似往日那边疏离和冷寂,有显而易见的示好之嫌。而这番行径,包括方才对她养父母的宽慰都一时让沈安宁微微松怔在了原地。

眼前的一幕幕都陌生得有些可怕,皆不是陆绥安往日所为。

香酥鸡?

陆绥安并无任何口腹之欲,伺候了他整整七年的沈安

知他从不尝试外头任何零嘴吃食,他虽不挑食,却也有些挑剔,不喜欢的东西几乎从不触碰,故而前的馋虫时

却每每怕陆绥安心生不喜,便从未曾尝试过

而眼前,他却特意给她买了吃?

前世,沈安宁的养父母远在江南,连公公陆景融和萧氏都询问过要不要接过来孝敬,可陆绥安却从未曾问过,而今,却是两度问起,并要随着她一道前去拜访。沈安宁只忽而有些瞧不懂眼前这人了。

昨几个还明明冷若寒蝉,怎么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这时,白桃一脸惊喜道:“世子,是大理寺外头胡同口那家的香酥鸡么?好香啊,夫人上回给世子送膳食时也说香来着,没想到今儿个世子就给买回来了。”白桃一脸夸张的奉承着,卖力的充当着小桥梁,撮合修复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

话一落,忙不迭打开油纸包送到沈安宁跟前来,一脸欢喜狗腿道:“夫人,您闻闻,好香啊。

沈安宁看了看油纸包里的香酥鸡,确实香酥里嫩,透着一股浓郁的焦香之气。

这时,门外常礼的声音适时传了来,高声道:“今儿个大理寺夕

那铺子里的香酥鸡只剩下最后一只了,是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

力才从楼大人和司马大人手里头抢来的,

为了给夫人尝这

一口鲜

世子险些跟二位大人打起了一

常礼在跟春淇说话。

却故意扯着嗓子嗷嗷喊着,那夸张的语调传得整个院子人尽皆知

陆绥安嘴角微抽,但见屋内屋外气氛恬静,倒也受用,视线直直落在了妻子身上,看了片刻,便缓缓吩咐道:“传膳罢。说完,他入了内室更衣。

用餐时,他甚至还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给她夹了一块骨酥鸡。

这日,许是陆绥安不如往日那般森严冷肃,只觉得川泽居的气氛都不如往日那样紧张冷凝,连带着在一旁伺候的白桃和红鲤都感到轻松了许多。用完膳后,婢女们默默将膳食撤走,餐桌上,陆绥安和沈安宁各坐两端,对视了一眼。

烛光幽静,轻轻摇曳。

仿佛将画面拉回到了昨夜

昨夜,烛光肆意,晃晃荡荡,摇晃了一整夜。

是夫妻二人最亲密的过往。

昨夜,他看到了妻子最直白,最彻底的美,而今,裙袍紧裹,装束精美的妻子却又是另外一种美。如雪的肌肤,如远山般的眉眼,以及娇艳欲滴的红唇,当然,还有衣袍裹束下,那副欲遮未遮地婀娜轻盈身段。怎么从前没有发现妻子的美好呢?

陆绥安视线一寸一寸的端详着。

似乎并没要像从前一样,要立马提步离开,去往书房的意思。

沈安宁却并没有要同他在这样的烛光下两两相看下去的雅兴,她昨儿个有些疲累,对方的眼神虽平静,却蓄着幽暗,沈安宁正要起身催人时,这时,却见陆绥安忽而命人上了茶,然后遣走了屋内下人众人撤下后,便见陆绥安正襟危坐了几分,盯着沈安宁看了片刻,忽而开口道:“夫人,我们谈谈罢。”陆绥安平静又笃定地说着。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味道。

沈安宁微微一愣,对上对方隐隐锐意的目光,想着对方近来的离奇举动,又想起昨日的冷战,以及自己这些日子的几次三番地推拒和糊弄,种种作为落在在对方眼里怕是不识抬举,兴风作浪罢。沈安宁心知对方敏锐过人,她糊弄几回,只当自己在要性子,再糊弄下去,怕是那日那番“你是谁”的言论便又要再度上演了罢。陆绥安这人向来独断专行,定是容许不了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任性下去。

也罢,他们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断开,说清楚断明白总归是好的。

这样想着,沈安宁便也肃然危坐了起来。

便见陆绥安紧锁着她的眉眼道:“那日你问我,何为夫妻,我事后翻阅了些典籍,在《诗经》《礼记》中有云,夫妻之伦,理应相敬,对妻子来说,应当做到妇听,听从顺从丈夫的意见,对丈夫来说,‘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亦有敬妻,尊妻,护妻之言一一”有任何不妥当之处,夫人可随时说出提出,若对者,我必当听

说到这里,只见陆绥安冷静而理智的看着沈安宁,继续道:“从前我一心公务,许是冷落了你,让你在府里受了委屈,或许有不到位之处,未营尽到敬妻,尊妻,护妻之贵,既有错误,我日后必当改之,所谓夫妻,夫者,妻者,缺一不可,既是夫妻,日后便该共同打理,共同承担,共同进退,日后为夫若之改之,当然,夫人若有不当之处,为夫定也

会如实挑明,既已是夫妻,成为了一家人,

希望你我夫妻二人日后能

多坦诚相对,继续相敬如宾的走下去-

陆绥安一字一句将他的心里话如实刨析而出。

这是历经了妻子数度搪塞糊弄,推拒疏离,甚至历经了数度怒意烦闷,还有昨日冷战一路,以及明晃晃的察觉到了他们夫妻感情出现了大到一度险些挽回不了的裂缝后,陆绥安首次做出的检讨和退让。亦是他的示好和表态。

他虽不是非她不可,可从前的妻子确实无可挑剔,他还是希望能够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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