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娘!我错了!你放过我!放过我!”
三更半夜,金家后院的睡房里,如这之前的每一夜一样,传出杀猪般的哀嚎。
值夜的家丁们见怪不怪,知道是掌柜的又做噩梦了。
在他们的窃窃私语声里,管家金三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进入掌柜的卧房。
金家的掌柜金伟满脸是汗,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墙角。就在一个月之前,他还是个两百斤的大胖子,可现在却已经骨瘦如柴。
他看见金三进来,就像即将溺死的人发现了救命稻草,双眼直冒光!
“三哥,你得救我!”他紧紧抱住金三的大腿,“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死的!当初我可是听了你的谏言才这么做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金三没有说话,背过身去把灯芯挑亮。烛光映在他黑白相间的发鬓上,他的面色冷漠如霜冻。
“你怕什么?”他不耐烦地说,“如果不是你先下手为强,现在金家这份家业还能是你的吗?金家的老祖宗可没规定这个掌柜一定得由人来当,要是那个老太婆领一头熊回来继承家业,你还能落着好?”
金伟噤若寒蝉,心里后怕极了。他与自己的养父养母本来亲密无间,直到金三告诉他,他的养母是个邪门的驯兽师,未必会把家产留给他。
他六神无主,在金三的撺掇下,直接决定采用物理消灭的方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金老夫人被他派人一通乱打,草草装进棺材准备掩埋。
没错,有钱人家的权力斗争方式可能就是这么简单。
但他却没想到,送殡路上突然出现一只超级巨大的棕熊,叼起金老夫人的“尸体”扬长而去。
他当场昏厥,从此一病不起。
人们都说他是个孝顺孩子,因为母亲的遗骨没有入土为安而肝肠寸断。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头熊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后来,当仆人告诉他曾经有一头熊在金家附近打转时,他更加害怕,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钱庄、当铺的生意也全都托付给了金三。
照这样发展下去,可能他的家业、妻妾和女儿,都会落到金三手里。
也不知得便宜的人是他,还是金三。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金伟颤声问道。
“你急什么?”金三气定神闲地开口,“金矛、金盾兄弟已经和王灿一起去老熊洞了,那个老太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这个王灿……真的这么厉害?”金伟还是不放心。
金三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要是论单打独斗,这小子未必比你强多少,但是我观察过,整个蓝陵城里,最阴、最坏、鬼心眼最多的人就是他!
“你也不想想,当初咱们和查家、天狼寨联手,想把天香楼夺过来,可结果呢?那两家死得一个比一个干净!到头来,天香楼竟然被王灿送给了知县的侄儿!他俩之间要是没什么私下交易,可能么?
“他要是能替咱们把那个老太婆摆平,那最好;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葬身熊腹,嘿嘿……”
“那我不得先拉你给我垫垫背?”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金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欻啦啦一声脆响,窗户纸猛地撕裂,一个血淋淋的熊头滚了进来!
随之出现的是王灿杀气弥漫的面孔。
金三对此毫无防备,手里的灯掭叮咚落地。
“你是……”他一时语塞,“你是怎么进——”
王灿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粗暴地打断了他:“金三,竟然敢算计我,好大的胆子!你派去的恶奴已弃暗投明,决定从此奉我为主!”
他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几声地震似的脚步声。一个庞大的身躯直接把房门推倒,挤了进来。
金三的表情似走马灯般变幻,突然气急败坏地叫骂起来:“金盾!你这个没良心的狼崽子!你竟敢背叛我!”
金伟一脸茫然,内心反复地思索着深奥的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听说,你是带商队去过扶桑的。要是不知晓当地的语言,这生意自然是没法做的。”王灿一抖手里的黄纸,冷冷的目光直视金伟,“现在,你就给我把这卷纸上的内容全部翻译过来,不许有一个字的差错。你要记住,这笔交易是用来买你的命的,如果你敢乱来的话……”
他打了个响指,金盾大步流星地走到金三面前,一拳掏在他肚子上!
金三的脸色骤然变黑,匍匐倒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糜烂的食物臭味。
金伟眼泪汪汪地爬过来,像狗一样捡起王灿扔在地上的黄纸,哽咽着说道:“王老爷,是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我这就为你翻译,请你一定放我一条生路!”
“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王灿不紧不慢地绕回椅子上落座,“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别把我当傻子。如果被我发现一处错误,我会亲自把你丢到老熊洞里去!”
“老熊洞”这三个字是金伟的死穴,他忙不迭爬起来,就往外走!
“嗯?”金盾横跨一步,硕大的身躯死死地堵住门,像一头发狂的野牛。
金伟擦擦冷汗,干笑着解释:“这里虽有纸笔,但没有书桌,如何能够……”
啪!
一支饱掭浓墨的狼毫被甩在地上,一小沓纸在空中飞舞。
金伟明白了王灿的意思,默默回身跪下,认真地奋笔疾书。
王灿就坐在一边,死死地盯着金伟的脸。金伟哪怕起一点点歪心思,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金伟到底是个有文化的人,花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洋洋洒洒写满二十多张纸。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浑身仿佛水洗过似的。
“请王老爷过目……”他拢好文稿,献给王灿。
但是王灿一接过白纸就放在一边,并没有打开看。他将那卷黄纸又丢给呆若木鸡的金三,命令道:“你,也给我翻译一遍!”
金三见时间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家丁前来救主,心知外边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叹了口气,阴沉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敢不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