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寄身天香楼的女子,无论之前的身份多么高贵,在宋时面前都卑微到泥土里。
若能巧言令色,讨得宋时欢心,便可充做歌舞琴姬,凭才艺侍奉达官贵人。虽免不了卖身侍寝,但伺候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只要他们满意,保不齐就能脱离贱籍,赎身为人。
若不愿折辱于宋时之手,则往往招致打击报复,在青楼里干尽脏活累活,最惨的甚至被卖往军中,成为营姬,禁受满营将官的轮流摧残。
十年前,一位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只因父亲痛斥孙县令盘剥无道,举家遭受灭顶之灾,连她自己也落得没入贱籍的下场。
来到这天香楼以后,凭借一身绝妙琴技,本可充做琴姬,少受些苦头。但宋时贪恋她的美色,多次求欢不得之后竟心生怨恨,下令将她送进左路营,成为营姬。
据说,这位女子入营十天之后便患病惨死,尸身与琴一起被扔在乱葬岗子里草草掩埋。
王灿小时候见过这位女子,也知道她的惨痛遭遇,在乱葬岗里苦苦搜索数日,终于寻得一具怀抱古琴的青骨。虽然七魄已散,好在琴弦里尚余一魂,他便引这一缕魂画皮为影,唤名琴姬。
【琴姬——黄字下品;攻击:26;防御:15;技能:尸毒(控制)】
……
如今,在自己的操纵下手刃仇人,想必琴姬身在九泉也可以瞑目了吧?
王灿从影窗后缓缓现身,只觉得一阵眩晕。
操纵皮影需要消耗精血,驱使影人攻击则更甚。
他上前查看宋时的死状:天灵盖被内藏铅块的七弦琴砸得粉碎,浑身骨骼寸断,死透了。
“只要引他的魂魄入皮影,以后这天香楼就是我说了算了!”王灿拂去额上的汗珠,心底踏实了一些。
虚假的卧底,在天香楼忍辱负重,当老板的牛马。
真正的卧底,在天香楼操纵老板,让老板死不瞑目!
王灿站起身来,冷冷的目光凝望不远处面容扭曲的赤裸女子。
奴颜婢膝,在宋时身上承欢,不知她是不得已,还是天生的贱坯子?
“你叫什么名字?”王灿不动声色,柔声问道。
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叫灵儿,求大侠饶过奴家……”
她双眼噙满泪珠,浑身微微颤动,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你有什么心愿么?”王灿从箱子里取出预先雕刻好的宋时模样皮影,一边准备施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啊?”灵儿有些糊涂,“奴家没明白大侠的意思……”
王灿头也不抬,双掌比划着诡异的手印:“哦,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心愿的话,我可以满足你,就当是为刚才吓着你向你赔罪了。”
灵儿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眼前这个怪人是打算放过自己了。
“我想吃一碗猪脚面。”她若有所思地说,“以前家境好的时候,奶娘常常做猪脚面给我,我却总嫌难吃,偷偷倒去喂猪……现在,不知为何,很怀念那种味道。”
“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吃到猪脚面。”王灿朝她笑笑,“你走吧,别说见过我。”
“大侠,保重……”灵儿伏身拜倒,长跪不起。
“外面冷,记得穿上衣服。”
灵儿小脸一红,捡起落在脚边的轻薄短衫,徐徐向门口走去。
但一团阴云却袭上她的眉间。
天香楼的东家突遭不测,而她正巧在命案现场。
如果不快点洗清身上的嫌疑,那自己八成会被糊涂差人当做凶手交差!
为今之计,只好赶紧向护院求救,带他们前来捉拿妖人,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铮,铮,铮!
忽地,她听到身后传来阵阵琴声,音色铿锵,与先前大不相同。
她惊讶地回头,只觉得一缕阴风扑面而来!
噗嗤!
一根银丝琴弦精准地斩断了她的心脉,点点殷红落地,仿佛带血的刺绣。
她没受什么痛苦就断气了,就这一点而言,比那位被划花了脸的姑娘好太多。
“我有重任在身,不能留你。”王灿帮她闭上眼睛,“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
行刺朝廷命官是千刀万剐的大罪,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赔上身家性命,他只能对不起这位灵儿姑娘了。
更何况,自己的皮影术法要是被摸清了底细,以后还怎么暗算别人?
再次施展皮影秘术,王灿对这一功法的理解加深了。
皮影秘术顺利提升到九品!
王灿感觉到自己的心上似乎开了一只眼睛,达观万物,各有玲珑。
世人做事讲究一心一意,只因心力有限,分心反受其乱。若是心力充沛,则三心两意更甚一心一意。
皮影往大了说,是个“双手舞动百万兵”的行当,但皮影艺人不是哪吒,双手不过十根手指,如何舞出百万兵将?
技艺高超的前辈,最多也不过同时操纵两三张皮影,以王灿的水平,只能堪堪操纵一张。
但现在随着术法正式入境,他只觉得心随意动,操纵皮影的数量和距离都有所增加!
与此同时,自己的体格也强健了些。
【姓名:王灿】
【修炼术法:皮影秘术(初窥门径2%)】
【修炼境界:九品修士】
【操控数量:5个】
【操控距离:10丈】
【攻防数值:影人属性的70%】
【辅助技能:皮影制作熟练(49\/50)】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舅舅,舅舅?”一个尖锐的男声喊道,“你没事吧?再不开门我可进去了啊!”
王灿机敏地闪身到屏风后面,操弄起新鲜出炉的影人宋时。
宋时迈着四方大步,把门打开:“没事……我们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王灿心中一惊!
这个外甥,竟然就是看大门的刀疤脸护院!
还收了自己二钱银子的好处呢!
“哦,你没事就好……”刀疤脸有些失神,“打扫院子的仆人听到卧房里有很大的动静,怕出什么事,又不敢进来,才叫我来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火急火燎地往里闯,却被宋时伸手抓住。
“这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声音冷若冰霜。
天香楼里肥差多的是,管家、账房、贴身保镖……哪怕当个滥竽充数的乐工呢,都有机会揩些油水,比站在大门外干瞪眼强之万倍。
明明是老板的亲戚,却混成个护院,甥舅关系一定不是很好。自己要是对他过于热情,反而容易露馅。
刀疤脸定定地盯着宋时的脸,似乎恨不得从招子里伸出一只爪子揭下他的皮。
过了半晌,他阴恻恻地笑了:“舅舅,我替你问了,伙房的老王头还是想跳槽,你最爱的麻婆豆腐以后怕是吃不上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刀疤脸悻悻地走了,但王灿总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
王灿拖来一张毡子盖住地上的血迹,又把尸体藏好,才操纵宋时走到门口,唤来一个小婢。
“晚饭准备两碗猪脚面,”王灿模仿宋时的腔调,“对了,再叫老王替我炒一碟麻婆豆腐!”
“谨遵老爷吩咐,只是……”婢子的声音有些迷茫,“老爷不是从来不吃豆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