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唱了!”萧薇呵斥。
脸已经红的如火。
歌声戛然而止,汉子意犹未尽,笑着说道:“姑娘尊贵,这调调倒是污了姑娘的耳朵。”
古来却说:“不妨碍,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很好。”
萧薇道:“可明明是下流。”
古来道:“饭饱思淫欲,人之常情,怎么能用下流来形容。”
萧薇无语。
一个书生,懂的还挺多?
看他高冷的样子,似乎很禁欲,居然知道饭饱思淫欲!
女子道:“还是公子知人心,更知道女人心!”
古来道:“姑娘客气了。”
在他心中,没有地位、阶级之说。
妓女也好,公主也好,没什么区别。
就像许多年以后,有人说
蚂蚁就是蚂蚁,还分个大个小?
古来不轻视任何生灵,可他的眼光,生来就不同,自己也没办法。
“我也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大叔,你就不能学学书生?”
说着,朝古来抛媚眼。
汉子笑道:“人家是小媳妇,你是母夜叉,能一样么?”
一句话,说的萧薇脸红。
眼中春意绵绵,看了古来一眼。
古来道:“能两次相逢,也是有缘,大哥怎么称呼?”
汉子道:“叫我张五就行,怎么称呼先生?”
他的表情很恭敬,不再那么强横。
古来道:“张五哥好,在下一介书生,叫古来。”
张五道:“先生往荆楚一代?”
古来道:“楚州!”
张五笑道:“难怪能碰上,我往凌州,过了山谷,先生往右,我往左。”
古来问:“这女子犯了何事?”
张五道:“新婚之夜,将夫君给杀了,还把尸体给肢解了。”
萧薇听着皱眉,果然不是良善,淫窝里的恶人。
古来问:“张五哥是官差?”
张五摇头:“守捉郎!”
古来道:“杀手?”
张五措辞一番:“不全是,杀手是黑道,守捉郎既不是黑道,也不是白道,中间那条道的。”
古来笑道:“脚踩黑白两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张五笑着点头。
萧薇此时却插了了一句:“张五哥用的是陌刀,看身形和口音,曾是大雍的边军吧?”
张五看了萧薇一眼:“姑娘好眼力,都是以前啦,大雍的弃将,只能在刀尖上讨生活。”
萧薇脸上惭愧,不再说话。
似乎想起了往事,一阵一阵的出神。
大雍守边,多建守捉城,兵将亦是精锐,号称守捉郎。
王朝覆灭,这些边军被弃,即便投靠新朝廷,也多收排挤。
索性,靠着一身本事,拿钱办事。
古来道:“可是要将这位姑娘,送给官府?”
张五点头:“世道乱,军阀割据,官府拿人,也不方便,不小心就越界了,我们这些人就有了用武之地。”
女子道:“你们这些人,只认钱,不讲良心,为虎作伥的东西!”
说完,眼中泛出泪花,不似刚才妖娆和妩媚。
萧薇道:“张五哥,她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夫君呢?”
女子冷笑:“我就在跟前,姐姐却问他,我这样的女子,姐姐连句话都不屑跟我说么?”
萧薇被说中心事。
烟花女子,出卖身体为生,她确实看不上。
也不仅仅如此,问张五,毕竟可信。
张五道:“哈哈哈,我嘴笨,还是让她自己说吧。”
女子于是开口。
她叫黎曼春,父亲死后,母亲改嫁,继父对她并不好。
是个烂赌鬼。
她十四五岁的时候,继父欠了很多钱,就把他卖到妓院。
黎曼春长的好看,也有灵气,老鸨就教她些琴艺,用来招揽客人。
果然,不出一两年。
一个叫瑶琴的妓女,声名鹊起。
资深嫖客,趋之若鹜。
不过半年,黎曼春染上了花柳病,被妓院扔在了大街上。
说道此处,黎曼春眼中仍旧有愤恨,和凄凉。
清白女子,若不是命运坎坷,谁愿意做娼,被千人骑,万人睡。
萧薇叹气,原来她身世如此可怜。
对于刚才的态度,十分内疚。
“曼春姑娘,对不起,不该对你如此态度。”萧薇道,很诚恳。
黎曼春一颗眼泪滑落。
迅速用手抹掉,倔强的抬起头:“姐姐不用可怜我,各人有各命,我不羡慕别人,也不看轻自己!”
古来道:“你夫君,是你仇人吧?”
黎曼春惊奇一下:“先生怎么会知道?”扭头看张五。
张五赶紧道:“我与先生第二次见,什么都没说,也奇怪,先生如何知道?”
古来道:“曼春姑娘能活到现在,必是有人相救,杀人,自然是寻仇,与救你之人有关?”
张五瞪大了眼珠子:“先生若然不凡,竟都猜中了。”
《多情笔记》练过很多帖,里面比这凄惨、残忍的故事,不胜枚举。
古来道:“瞎猜的。”
黎曼春濒死之际,被一个丝绸商所救,还治好了花柳病。
本想以身相许,可商人不许,于是二人以兄妹相称。
商人姓黎,她本教姜曼春,也跟着商人改姓,叫了黎曼春。
好日子没过两年,黎姓商人,被同行排挤,陷害,下了大牢,没几日就死了。
后来,风尘里,瑶琴的名字,再次响了起来。
陷害他义兄的商人,别迷的神魂颠倒,娶她做姨太太。
就在新婚当夜,黎曼春杀了那人,大卸八块,替义兄复了仇。
听到这个故事。
既为黎曼春的身世叹息,也为她快意恩仇的做法表示赞叹。
古来道:“曼春姑娘,也算个奇女子,本不该死。”
“她的灵魂如此高贵,区区肉体算什么?杀人了又如何,并未污了她半分。”
黎曼春眼中忽然含满了眼泪。
她用力憋着,不流下来,但是失败了,夺眶而出。
很多时候,人的倔强是留给旁人,眼泪却是留给懂她的人。
譬如此刻。
萧薇也道:“张五哥,不能行个方便,将曼春姑娘放了?”
张五却问古来:“先生觉的,她不该死?”
古来道:“于情,曼春姑娘替义兄报仇,侠义之举,于理,张五哥收人钱财,忠人之事,并无不妥。”
“曼春姑娘杀人是真,张五哥并没有抓错,若放了,不好交代。”
张五道:“先生明事理。”
古来道:“不如张五哥想个能交代的法子?”
张五道:“这个……”
古来道:“开玩笑的。”
从腰间抽出笛子,吹了起来。
张五问:“先生不是说不会吹笛子么?”
古来道:“听一位故人吹过,借花献佛,送给曼春姑娘吧。”
黎曼春眼含热泪:“谢谢先生。”
从来都是她给别人吹曲,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吹。
张五道:“先生真是好心肠。”
向古来拱手,耳边忽听到崩的一下,绳子断开的声音。
惊的扭头。
一道寒光,直接朝着面门而来。
张五抽刀、格挡,就地一滚,黎曼春骑马而去。
“臭婊.子,就知道她不安分!”
张五追了百米。
人腿怎么比得过马腿,跺脚大骂。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听到马蹄声。
黎曼春骑着马,返回来了。
张五一头雾水,怎么个意思,逃就逃了,改名换姓,好好生活。
怎么回来了。
莫非怕自己受了牵连?
心里还感动了一下。
下一刻,张五就不这么想了。
黎曼春身后,还跟了二十几匹马,烟尘滚滚,是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