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范开疆醒来却没见到狐仙,只有一张纸条皱巴巴的卷在他手中。
拆开一看,果是狐仙的临别留言。
“范小弟,劳你看顾一夜,大王该再赏你。”
“可你宏福齐天,此生再无劫难,富贵、姻缘都不需咱送。”
“咱俩既然有缘无份,合该就此别过。”
“本大王走了!勿念!”
范开疆看完这信,直感费解:莫非昨夜我谨守君子本份,还做错了?难道真的要像故事里说的,情之所极无需再忍?
人生难得一知己,却只聊了半夜,范开疆心情低落的下山。
刚要进县城时,就着城门前的灯光,他看见两位蒙面黑衣人突然从门洞窜出,肩扛着卷成筒的被子,脚步飞快。再看守城士卒,竟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既然碰到了,范开疆拔刀就砍,先伤了两位贼人,又把前来支援的四位贼人砍了。解开被子,里面不出意料的是位美艳女子,看其呼吸急促、面容红润,该是被下了药。
于是他叫醒守门士卒,命他们把贼人绑了,他扛着被子里的姑娘去找大夫。
此后一系列事态的发展,好似正如狐仙信中所说。
女子本是豪商之女,随父来县城采买,不料遭此劫难。被救醒后,其感念救命之恩,不顾范开疆的名声,决然以身相许。历经一番波折后,二人成婚。
得了贤内助,范开疆不再颓废,又有亲家的财力打点,三年后升任总捕头。
之后老皇帝驾崩,出家的五皇子趁太子一系彻夜庆祝,潜回京城发动宫变,成功上位。
新皇登基之后,范家权势大涨,范开疆也因此得以回京。
太子一系的某位余孽不甘覆灭,再次传出“抓周”之事。
新皇却极反感这些,反而调范开疆入边军,并下旨赐婚,女方是那薛巧云。
进入军营后的范开疆很快展露军事才能,军职一升再升,成为一代新星。
敌国为除掉他,派一异族美女杀手扮作女仆潜入范府,却失手被抓。之后审讯时被攻破心防,不仅成了范府妾室,而且还吐露出了敌国虚实。
范开疆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果断出击,纵兵百里,直取一大城。
新皇大喜,赞其不愧“开疆”之名,连升两级。
之后十年,范开疆攻克敌城三十,将边境线推进千里。敌国皇室为求存续,主动并入版图,求得异姓王爵。
新皇大赏三军,范开疆受封兵马大元帅,权势达到顶峰。
彼时,范开疆年不过三十五,但已权势滔天。
家中美女不多,但个个都属人间尤物。
有谗人告他拥兵自重,新皇反而下嫁公主安抚。
有人心生嫉恨,再谈当年“夜御七魁”之事。
杭州知府遂重开花魁大会,遴选新七大花魁,送入元帅府邸充作歌女舞姬。
得益于新收国土还需安抚,十年内当不会再有大战事。
范大元帅得了闲暇,也是为了让新皇安心,整日纵情于声色犬马,夜御七魁也成了现实。
又一夜放纵之后,范开疆于梦中再遇粉衣狐仙。
“范小弟,我看你现在已是一人之下了,可要大王帮你一把,再上一步?”
“大王说笑了,”范开疆笑笑:“新皇待我恩重如山,小弟当谨守本份。”
“啧!”狐仙瞪他:“与其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兵权被夺,何不自己当皇帝?”
“大王可知,现今百姓安居,新皇尽得民心,我若强行造反,战事必然僵持?”
“然后百姓生灵涂炭?”狐仙笑笑:“看来你是真的淡泊权势,只好美人,那就好好享受吧!”
在这狐仙面前,范开疆难得糙脸一红:“大王何不多留些时日,小弟这里好酒管饱!”
“免了,”狐仙化烟消散,徒留笑声:“本大王又走了!勿念!”
“等等!”范开疆伸手欲抓,自然什么都没抓到,只把自己惊醒。
“夫君?”枕边娇妻睡得浅,迷糊不知发生了何事。
“没事,你且安睡,我出去走走。”宽慰一句,范开疆披衣出门。
一边闲逛,一边追忆,抚开十八多年来的尘埃,范开疆渐渐回忆起与那狐仙知己相处的细节。
然后只剩感叹:大王还是那般洒脱啊!
大元帅却也只能感叹,这么多年来他参军立业,尤其是有了子嗣后,牵挂甚多。
江南范氏老家那边时不时来信,请求在朝会时帮说一两句话,他只敢应了其中一小部分。
他的正妻公主每月都会收到新皇的家信,而每次的回信,夫妻二人都需琢磨半天。
另两位亲家来求帮忙的时候不多,他都尽量答应,尽管会有些小麻烦。
再说军中,得力部下的野心得他自己打压,新兴将星需他暗中看顾,而军中贪腐之事更是让他每月都倍感头疼。
好在新皇还很信他,对他的弹劾被一律扣押。
说回家中,范开疆有大元帅权势加身,他的三妻四妾至少在表面上相处和睦,其它没名分的也多不敢闹事。
叛逆期的孩子们,有他严加教育,也很少惹事。
只是这张以他为中心慢慢织就的大网,到最后,终是把他自己也困住了。
朝野中有他极讨厌的人,不能尽兴骂;部下有人贪腐,不好打杀;那些虚与委蛇的宴会,尽管让他感觉恶心,同样也不好拒绝。
就连遇到高兴之事,也怕馋人谣言,不能纵酒高歌。
“唉~!”就连这声叹息,他也怕妻妾听到,徒生不必要的担心。
逛着逛着,范开疆不知何时到了书房,也不掌灯,默然坐着。
他的心中有各种思绪泛起,又各自消弭。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如归去!!!”
狐仙来访的第二日,清晨。
一夜没睡的范开疆,神满气足。
他给新皇写了封信,说了与狐仙结缘之事,在最后请辞一切军职。
当然,他也写了离去后军中的各种安排、推荐,尽了最后的本职。
给范氏、军中、亲家、好友的信写完发出后,他找来妻妾孩子们说了离意。
自然是有人苦劝,有人沉默,也有人想跟着一起,他只是笑笑不答。
和家人温存三日后,范开疆一马一刀,挂印而去。
不去管朝野、民间如何反应,他寄情于山水之间,游逛于江湖绿林。
去看了大海,试着驾船破浪;去挑战雪山,险被雪崩埋了。
沙漠过于单调,他只逗留两月;寺观故事很多,倒是常常流连。
北方马匪攻城,有四十岁江湖客亮出身份,指挥防守反击;
南方宗族村斗,有路过豪侠参与调解,惨被妇人打跑;
东方绿林结盟,有比斗第八者,拿了舵主之位俩月,反手报官;
西方佛寺辩经,有好事者听的不满,提刀入场,僧众瞪眼看他笑。
曾是开疆元帅,现为跑跑豪侠。
纵情游荡二十载,大笑大哭全随心;也望明月思故乡,酒后落江也骂娘。
狐仙来送地府游,观河赏花不足惧;奈何桥前孟婆现,才知一世皆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