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嗯”了声,低头将袖子卷起来。
喻阮打着吊水,实在不方便跟过去。他眨眨眼睛,飞快看了一眼顾屿,压低声对护士道:“麻烦您清创的时候,动作轻一点可以吗?”
护士讶然地将视线投向他。
喻阮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他本来想着大家都是普通人,怕痛简直是人之常情,顾屿肯定也会怕痛。之前那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连他看起来都心惊肉跳,对方又怎么可能不痛?
只不过区别是顾屿比较坚强,痛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不像他,可能人家动作还没出来,就已经先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垮了。
喻阮想了想,刚准备给护士悄悄解释。忽然,旁边横插来一句话,直接打断了他:“不用。”
“正常清理就可以。”对方解下纱布,语气平淡,“越快恢复越好。”
喻阮瞬间僵住,脑袋“咔吧咔吧”转回去,冲走到他身边的alha困难笑了一下。顾屿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当场拆穿。只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劳烦。”
护士小姐掩唇轻笑了一声,夹起棉球为他清创。
之前随身携带的急救喷雾只能管一阵子,经过刚才那番剧烈运动,好不容易愈合的创口再次撕裂。看到那一片狰狞伤口,喻阮心里十分难受,总有种这伤本来该是自己受的愧疚感。
刺鼻的酒精味道自房间中扩散,他手指动了一下,看着沾着酒精的棉球自对方小臂上擦过,带起一团血色。顾屿半垂着眼睫,表情无波无澜,就好像这件尤其痛苦的事情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越随意,喻阮的心情就越沉重。
要知道,只有自小生活幸福、又有长辈溺爱的人,才会受不得一点儿磕碰疼痛。反之,如果一个人遇到什么伤痛疾病都平淡如常,那他的过去一定不怎么美好,所以才早已习惯这种没人可以撒娇的感觉。
想到上次叶移舟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喻阮滞了一下,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
信息素微妙地躁动了片刻,又瞬间沉寂下去。注意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低落情绪,顾屿抬了抬眼,看向喻阮:“你不舒服?”
喻阮满脑子都是他胳膊上的伤,想想都痛得不得了。下意识道:“在替你痛。”
顾屿动作微停。
“……”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喻阮脸色瞬间一涨,红了大半。他磕磕巴巴地“啊”了一声,支吾半天,窘得恨不得当场钻床底下。
护士小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熟门熟路地给顾屿清完创,把药细细喷上去一层,也不管俩人之间究竟有多尴尬沉默,将绷带就地一裹:“包扎好了,你们休息吧,再见哦!”
喻阮求救地望向她。
护士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端着药盘离开了病房。
眼见着护士将房门轻掩,扬长而去。身边alha的视线直直投来,喻阮只觉得脸上热意再度上涌,只好强行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已经不早了,顾屿,你要休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奔忙了一整晚,神经高度紧张。加之又受了伤,肯定已经很累了,还是早一点休息为好。
只要他能早点儿休息,肯定就没心思再想之前的尴尬了吧?
喻阮忍不住想。
顾屿视线扫来,淡淡看了一眼俩人身边的床,说:“你睡吧,我不困。”
喻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申请下来的这间病房,其实是个单人间。
并且,还只有一张床。
检查单上需要住院的人只有顾屿,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陪床。况且病房本来就没有双人间,自然也不会在房间里摆上两张床。
按现下的情况,要么,俩人共挤一张床。要么,就乖乖滚一个去沙发,睁着眼睛坐一晚上。
虽然后者对喻阮来说不算什么,但显然他对面的alha并不这么想。
俩人都想把床让给对方,看起来仿佛像是个死局。
喻阮看看自己还要等很久的吊瓶,迟疑道:“我也不困,而且还要等吊针打完。要不你先休息吧,不用管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屿慢吞吞掀了眼皮,看着他。那意思也挺明显:这件事,没得商量。
喻阮:“……”
好僵。
见他不松口,仗着自己没有吊瓶拖累,顾屿走到沙发边坐下,直接闭上了眼睛。眼见着再这么发展下去,俩人谁也别想好好休息。喻阮纠结片刻,试探性问:
“那……要不我们一人睡一半儿,怎么样?反正这床也挺大的,睡两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加宽特大号,床垫柔软,十分宽敞。虽然他们俩都是成年人了,但哪怕是肩并肩地躺上去,居然也还留了些余地。
非要说缺点的话,大概就是孤a寡o共睡一床,让陌生人看到容易产生误会。尤其是他才被顾屿给临时标记过,连信息素都混着对方的味道,就更容易让人误会了。
但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解法了。
喻阮看着远处忽然睁开眼的顾屿,心情有点儿忐忑。毕竟,对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能接受这种提议的人。
如果真的拒绝了,那也没办法。只好再想想别的方法,看看能不能劝得动他。
“……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屿缓慢移来了视线,墨蓝色的眼珠中,情绪莫名。他盯着喻阮看了许久,半晌,下巴轻点,“你先睡。”
喻阮有几分茫然。
他不确定顾屿究竟有没有答应下来,偏又很怕对方反悔,便“嗯”了声,小心翼翼地躺上床,缩在一角:“……我睡好了。”
顾屿:“……”
喻阮生怕他不信,连忙又重复了一遍:“真的睡好了!”
顾屿拧着眉望来,脸上写满了对喻阮这番说辞的反驳。他沉默了一阵,说:“你可以往里面躺一点。”
“?”
“这么靠边,就不怕掉下去?”
“……这个没关系。”喻阮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睡觉很乖的,不会摔下去。”
“……”
长久的沉默过去,喻阮忐忑地等着顾屿回复,很怀疑对方会被自己的那番话给说生气了。偏偏他又不好意思再问一遍,便只好闷声憋着,也不敢回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煎熬地等了一阵子。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床板被压住的轻微响动。
喻阮下意识回头,一股混着青柠香的消毒水气味瞬间扑鼻而来。缠着绷带的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向后抱了抱,移动到中央。
顾屿松开手,和他背靠着背躺下,伸手将灯关了,淡淡道:“睡吧。”
“……”脸瞬间涨得通红,喻阮又羞又窘地将脸埋进了枕头,恨不能变成一只鸵鸟。
脸上的热度节节攀升,喻阮窘迫地埋着枕头,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温度近在咫尺,淡淡的青柠香气充斥了鼻腔,立刻就让他想起了暗道里的那一咬——
有点儿痛,却谜一样的很甜。
腺体瞬间热得发烫,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喻阮狼狈捂住颈后那一块皮肤,胡乱闭上了眼睛:“嗯。”
满脑子乱糟糟的,就连输入静脉的葡萄糖都无法冷却掉脸上的热意。喻阮强迫自己放空思绪,不停催眠自己,不要再想有关身后alha的那些事,试图早些进入梦境。
大概是真的很累了。没过多久,喻阮便感受到了一股困意袭来。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后的呼吸逐渐平缓,似乎是睡了。
属于o的体温自身边传来,顾屿半撑起身体,从床上轻轻坐起来,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明明应该很困了,可他却没有丝毫倦意。
抬头看向床边的吊瓶,透明液体从输液管中一滴一滴地落下,已经快要尽了。顾屿顿了顿,伸手去按床边的呼唤铃。
忽然,身边的人翻了个身,侧身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月光温柔地洒下,在青年的眼睑下投落一片淡淡的阴影。o似乎已经很累了,紧闭着眼睛,呼吸轻浅,睡得很是香甜。
于是碰到呼唤铃上的手又收了回来。顾屿扫了眼他搭在床边的胳膊,只帮他把手背的胶布撕下,将针头拔了。
大约是察觉到手背传来的痛楚,身边的o皱了下眉毛,手指轻微蜷缩了一下。顾屿握着他的手,捂在手心里,用指腹轻轻压住伤口止血。
o低低嘟囔了一声,下意识勾住了顾屿伸来的手指。
心底莫名柔软了许多,顾屿将他的手轻轻放回,垂睫看着眼前这张过分漂亮的脸。o的睫毛很长,脸颊浮现一片薄薄浅红。小巧秀气的鼻梁下,嘴唇柔软,泛着淡淡的粉,温软至极。
似乎是觉得有点儿冷了,他皱着眉凑近些许,像是在寻求热源似的,朝着顾屿的方向靠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屿动作微顿,还没等做出些什么,便瞧见身边的o忽地伸手,牢牢抱住了自己的腰。
“……”他顿时一僵。
对方睡得香甜,好似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究竟在睡梦中都干了些什么。他像是对自己找到的这个温暖抱枕极为满意似的,拿头蹭了蹭顾屿的腰。
温热触感从腰间传来,顾屿僵硬地低下头,抱着他的o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眉眼弯弯,仿佛一只正在和主人撒娇讨欢的小奶猫。
他试着动了动o的胳膊,却发现自己越想解开,对方便环得越紧。若想要不惊扰青年睡觉就将其挪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脑海中闪过对方窘到通红的脸,顾屿停下动作,忽然觉得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可能也还不错。
他没再试图去挪动喻阮,而是换了个能让o感到舒服的姿势,仰着躺了下去。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感到了满意,身边热源很快贴过来,顺理成章地靠在了他胸前,发出了浅浅的呼吸声。
发梢软乎乎地翘起来,贴着他的颈边,有些痒痒的。混了青柠味的蜂蜜甜香充斥着鼻腔,呼吸间,满是属于o的甜蜜气息,几乎能够甜进人的心房。
顾屿收回投在o身上的视线,手臂轻收,将人向自己的方向搂了些许。鼻尖的甜香仿佛更加浓郁了一些,他抖了抖睫,沉默闭上了眼睛。
……
一夜无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喻阮这一觉睡得尤其好:床很软,非常舒服。而病房的全自动调温系统,也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舒适。
尽管昨晚上并没有被子,但他却神奇地没有感受到任何寒冷。简直像抱了一个大型火炉,连睡梦中都感受到了宛如体温般的温暖。
幸福地微微伸了个懒腰,他正准备睁眼,迷迷糊糊间却仿佛碰到了什么东西。
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正在和人拼床,喻阮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他下意识睁开眼,向身边望去,却第一眼便瞧见了一张英俊至极的侧脸。
alha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仿佛泛着光,如蝶翅般轻轻颤动。他紧闭着双眼,眉心微蹙。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下颌线微微绷起。对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所以连沉睡时的表情也绷着,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喻阮顿时一僵,本能地向下望去。
alha身上体温清晰地从指尖处传来,他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腰,偏偏还搂得死紧。不知是不是为了顾忌他的感受,顾屿半侧着身体躺下,将手臂搭在他的后颈。有点像是被迫妥协后的无可奈何,不得不将他圈进怀中,半抱着他沉入梦乡。
以顾屿的性格,他显然不是能做出趁人之危事情的人。
那也就是说……
脸上的热度一点一点地累加,喻阮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静止符,呆呆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alha,脑子嗡嗡乱响个不停,疯狂循环着几个大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强行抱了顾屿一晚上。
抱了顾屿一晚上。
抱了一晚上。
强行。
……救命!!!qaq
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宛如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让喻阮羞耻得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被打搅了清梦的alha皱了皱眉,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慢吞吞睁开双眼。却见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下来,险些一脚踢翻旁边的吊水架。
下意识扶住o摇晃的身体,顾屿抱着他,刚刚清醒的嗓音略微低哑:“有事?”
热气贴着耳边渡来,带着令人战栗的酥意。喻阮瞬间僵住,难堪地颤了颤睫。
他实在是说不出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也完全没脸皮再将这件事重提一遍。便只好装傻道:“没事……我只是突然发现时候不早了,想去找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说到一半儿,喻阮便心虚地低下了头。
哪怕是不用照镜子,他也清楚自己的脸如今红成了什么模样。顾屿那么聪明,肯定也心知肚明,因此撒起谎来便尤其的没有底气。
“不用。”顾屿淡淡否认了这个提议,“我已经恢复了,直接退房回去就好。”
见他没有计较这个,喻阮不由悄悄舒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身边alha,有点儿违心地道:“真的吗?不用我去找医生过来再检查一下?”
“嗯。”
喻阮眨眨眼,心底浮现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看着顾屿伸手按了下传唤铃,把值班的人叫来,简单说了下意思,很快便办理好了出院手续。
俩人走出医院,乘车一同返回学校。
……
因为之前那事儿,喻阮窘得一直没再好意思去看顾屿。他一路低着头,好不容易捱到宿舍门口,低声和顾屿光速道了个别,便直接窜进屋子,“砰”一下关上了大门。
脸上还是烧得厉害。想想自己昨天夸下的海口,还有今天早上丢人的窘状,喻阮都觉得自己以后怕是都没脸再去见对方了。甚至说不定能借这件事和顾屿保持好距离,将俩人间萌发的那一丁点儿暧昧彻底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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