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此去西安山高路远,您还是坐我这马车吧。”
城中清风酒楼的老板陈一清站了出来:“您老别拒绝,您年事已高,路上休息好了,到西安才能更好的投入救灾,我这也算是间接为陕西的父老乡亲们做点贡献了。”
“陈兄说的对,袁老哥就不要拒绝了。”
有一位年长者站了出来,朝着锦衣卫总旗崔明道:“这位大人,这是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您代我们睢县的百姓们一路上照顾好袁老哥,
这是我们兄弟情谊,不算行贿吧!”
“袁老,这是刚煮好的茶叶蛋,您带着路上吃。”
“袁大人,这里是刚出笼的包子和馒头,还热乎着,带几个吧!”
“老哥,我是开成衣铺的,别的没有,衣服倒是有不少,现在已经入冬,您去陕西又要外出,老兄弟我送您一件大氅,挡挡风寒。”
……
一位又一位百姓站了出来,送什么的都有,袁可立站在马车上久久不语。
崔明骑在马上满是感慨,若不是爱民如子,百姓又怎会如此爱戴。
“阁老,您收下吧,几位说的对,您老不比我们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等陕西结束后,我会如实禀报朝廷,相信陛下不会为了此事计较的。”
崔明劝了一声,袁可立沉默了一下,随后朝着四方拱手道:“老夫谢过诸位老兄弟了。”
足足了用了半个时辰,马车才走出小小的睢州县城,而后渐渐消失在睢州县城百姓的视线中。
同一时间,东暖阁内,崇祯站在硕大的大明王朝地图前。
“大伴,按时间算,传旨的人应该到睢州了吧?”
“回皇爷,按照规定,翰林承旨的人最迟也要在今天晚上酉正时刻进入睢州县城。”
“大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陕西民变的那部分百姓接到朕的圣旨后誓死不投降?”
王承恩浑身一震,过了几息后低声道:“皇爷,有袁阁老在,还有朝廷调拨的两百五十万两白银,陕西大灾和民变都不是问题。”
“或许吧!”
崇祯不置可否的回应了一句。
前世陕西民变的时候,朝廷派的是杨鹤为三边总督,朝廷也是以招抚为主,但最后失败了。
随后陕西境内宛如地狱般,连续十四年天灾不断,民变席卷整个陕西省、山西、河南、甘肃、宁夏等地。
崇祯元年的时候,民变的军队就已经达到了六万人,随后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闯王、紫金梁、满天星、蝎子块、撞塌天、混世王等三十六营。
“若是招抚失败,那就别怪朕狠辣无情,拼着边镇承受外敌入侵攻击,朕也要直接调大军覆灭了你们。”
崇祯盯着地图的眼睛杀机毕露。
攘外必先安内,这股民变就像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
他不能因为这些人是大明的百姓,就心软,要知道这起民变极大的消耗了大明的军事财政、精力,最终导致了建奴入关,数以千万计的百姓被屠杀了。
与数千万百姓比,这几千人就不算什么了。
“希望袁可立给力一些,不要重蹈杨鹤的覆辙,否则朕真的要举起屠刀了!”
崇祯内心暗自感叹了一句,随即问道:“秦良玉到哪里了?”
“皇爷,早上汇总的消息,秦将军的白杆兵已经到汾阳了,距离北京城还有半个月左右的路程,和秦将军预定的行军计划是一致的。”
崇祯轻轻的出了口气,藏在袖中的手狠狠的握紧了几次,暗道再忍半个月。
“皇爷,这是奴婢这段时间调阅御马监卷宗的一些情况和想法,请皇爷过目。”
崇祯刚半躺在软塌上,方正化进了东暖阁,将整理好的卷宗双手递给了崇祯。
崇祯没有翻看,继续道:“你直接汇报吧!”
方正化靠近了一步,轻声道:“皇爷,经嘉靖初户部查勘,御马监下有马房二十处、牧场五十六所,共占地二万四千余顷,相比正德初年,下辖的牧场扩大了四倍有余,但牧场的马、驼、驴等只有三千九百头。”
“天启六年,御马监下辖的牧场等只有一万四千余顷,牧场的马、驼、驴等不足三千之数,这百年间,御马监内的人、一些皇亲国戚、勋贵士绅侵占牧场一万千余顷。”
一顷等于一百亩,一亩等于六百六十六平方,一万四千顷折算下来就是边长都是六十里的正方形,却只养了三千头马,何等的浪费。
崇祯听完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问道:“说说御马监财政和腾骧四卫的情况。”
“皇爷,御马监管理的皇庄、皇店共计八十一处,如果正常运转,年入白银在四十四万两左右,从天启元年开始到现在,每年不足十万两。”
“腾骧四卫满编是22400人,现在腾骧四卫记录是三万人余人,但奴婢调查过,实际不足一万两千人,且战力虚浮,比奴婢在京营中厮杀的那部分人好一些,但也有限。”
“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应坤是魏忠贤的人,御马监内其余从属中有一大部分都是魏忠贤的人。”
“但腾骧四卫并没有想象中的糜烂,四卫指挥使只有一人依附了魏忠贤,其余三人还是忠于皇权的,但也贪腐了不少。”
崇祯脸色终于变了。
如果说牧场等被侵占,这都不算什么,大权在握时,追查回来就是了,将贪污的人抄家灭族还能充实一下内帑。
贪污万顷牧场,抄出五百万两白银,不算过分吧!
但没有想到天子亲军,号称禁军中的禁军的腾骧四卫,竟然会腐败到如此的地步,吃空饷、冒名顶替、战力虚浮、依附权势。
天子亲军都如此,更何况九大边军和驻扎在各地的卫所军了。
过了好一会儿,崇祯才平复了下来:“你若是接手打算怎么做?”
方正化脸色开始在纠结、惶恐、愤怒、豪情等之间转换着,犹豫了足足近盏茶的功夫,脸色严肃了起来,似乎是有了决定。
跪倒在地,头紧紧的贴着地面,颤声道:“承蒙陛下信任,臣接下来的话有些大不敬,请恕臣无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