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环视四周,这里是个赌坊,到处是赌榻,二楼只有一部很窄的楼梯而下,没有弓箭手在高处,大门只有一处,只能一次进来一二人,而四面的窗户因为怕有赌客输急了跳窗溜号,全给封死了。
所以整个赌坊,也就这一楼的十丈左右方圆的空间,最多进来百余号人,也不可能列阵用长矛作战,在这里如果动起手来,自己可以想办法先制住刁逵或者是孙泰,逼其手下就范,以自己的这一身功夫,未必没有机会。
刁逵显然也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从一进门开始,他就站在几十名持盾拿刀的护卫身后,离得刘裕足有四五丈远,随时可以退出大门,他冷笑道:“你还真以为这里是京口的擂台,还能让你为所欲为吗?”
檀凭之和魏咏之也全都站在了刘裕的身边,大声道:“刘大哥,今天咱们兄弟并肩子了,谁要想动你,老子就车翻他!你是为了我们出头的,而这里也是我们砸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刘裕的心中一暖,到了这个时候,还肯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跟官府和自己入的天师道为敌的,也只有这些热血汉子了,当初自己真没白救他们。
刘裕正要开口,魏咏之挥了挥拳头:“刘大哥,不要劝我们走了,我们是不会走的。今天是生是死,咱们都在一起了。”
檀凭之也跟着抄起了一条板凳,横在胸前:“刘大哥,我也跟你在一起!”
刘裕沉声道:“好兄弟,好朋友,我刘裕没白结交你们,若是今天我还有命在,以后一定会和各位不醉不休!”
孙泰的眼珠子一转,勾了勾嘴角:“刁刺史,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情,你和刘大侠慢慢谈吧,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刘裕心下雪亮,这孙泰也是狡猾得紧,一看在这个场面里两边真要是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就算刁逵有千军万马,也未必能一下子冲进来,反正刁逵得了好处,他也未必能分到什么,不如就此开溜。
吉力万一直坐在一边的墙角上,秀目流转,看着众人,她突然开口道:“不就是一个赌局嘛,用得着这样打打杀杀的么?你们汉人不是知书答礼,凡事都要有什么君子之风嘛,这里哪点象君子的样子了?”
孙泰的眉头一皱:“吉力万姑娘,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请离开吧,打起来的话刀剑拳脚无眼,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吉力万勾了勾嘴角,一直看着刘裕,嘴里却说道:“当初孙教主请人家来的时候,只说是赌樗蒲,可没说赢了以后要让人卖身为奴啊。即使是在我们北方,在草原,当奴隶也不是什么好事。”
孙泰叹了口气:“吉力万姑娘,你的好心这回用错了地方,这个人欠了钱,就得还,还不出就得卖身为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个个欠了钱都可以不还,那我这里还开得下去吗?这个结果,在他借钱之前就应该想到的。”
吉力万的眼中光芒闪闪,突然说道:“两万钱是吗,那我来帮他还行不行?”
刁逵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这胡女,不要胡搅蛮缠,赢了以后走就可以了,该你的报酬,一钱也不会少的。要是再惹事,当心你自身难保!”
刘裕心中奇怪,刚才因为这个胡人女子出千,他恨极了这人,但听他们这样斗口,倒并非是在作伪,看起来吉力万还真的是不知道这赌局之后有如此玄机,也是给人利用了。
刘裕朗声道:“吉力万,你刚才出千害我,但现在既然这样说了,那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会儿要打起来的话,你一个弱女子自身难保,还是先走吧。”
吉力万的眼睛眨了眨:“可是你们就这几个人,怎么跟他们打?外面听起来还有很多人,你别逞强了,还是让我给你还钱吧。”
刁逵的眼中冷厉之光一闪:“够了,本官没有兴趣跟你们继续纠缠下去,刘裕,本官问你最后一次,来我刁家做事还钱的这个契约,你签不签!?”
刘裕冷笑道:“不签又如何?”
刁逵哈哈一笑,说道:“很好,你看看这是谁?!”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向着刁逵的身后看去,只见三个给五花大绑的人,在刁毛为首的十几个恶奴的推搡之下,跌跌撞撞地进了赌坊,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阵大变,因为这三个人,一女两男,可不正是檀凭之的老婆林氏和两个侄子,檀袛与檀道济?
林氏的头发散乱,衣衫有几处破了,破口处的肌肤正在渗着血,而她的脸上,则有几道明显的鞭印子,右眼的眼角处,一阵淤青,显然,她是给强行绑来的,来的时候还给这些恶奴打过。
而檀袛和檀道济这两个小孩子,给打得已经不成人形了,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身上到处是伤痕和血印子,檀袛正在号啕大哭,而檀道济则倔强地站着,他的双膝在发抖,显然很难再站立住了,但仍然硬撑着不倒,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
檀凭之看得目睚欲裂,几乎要冲出去,被身边的魏咏之死死地拦住,他的两只眼睛都要流出血来,怒吼道:“放了我老婆和侄子,要不然,要不然我要你们的命!”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出,那模样看起来几乎象是要吃人,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拦得住他现在的愤怒一击!
刁逵本来正在得意,但是看到檀凭之那种怒发冲冠的样子,有些害怕,一边的刁弘冷笑道:“事到如今,还想发狠,刁毛,让他老实一点!”
刁毛“嘿嘿”一笑,一抬手,就是在林氏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这一下,打得林氏的鼻孔直接开始流血,她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摔倒下去,一边胁持着她的两个恶奴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这才让她没有倒下去,而她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半句讨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