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眉头一挑,笑了起来:“你还真的是敢作敢当啊,这事都承认了,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当时我是桓玄的部下,自然要为他做事,他不听我的话,最后身死国灭,我很遗憾。不过,我毕竟是荆州人,看着他就这样死了,还有点难过呢。至于你是不是愤怒,我并不在意,之前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事,甚至我重组了黑手乾坤,重组了这个害你如此之深的大敌,你要杀我早应该下手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这回让你猜对了,我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现在对你下手。不过,桓玄就算听了你的话,要取我性命也不容易。也许,我会提前起事呢。”
陶渊明笑了起来:“你起事是你的事,他要杀你则是听我的建议,两件事可并不矛盾呢,也许是你给他杀了,又也许,是你反抗成功,灭了他,或者是逃跑,谁知道呢。但是我知道,桓玄作为荆州势力的总扛把子,想要坐稳天下,那北府军,就必不能留。尤其是作为北府军新一代希望的你,更不可留!”
刘裕淡然道:“你好像比桓玄还恨我啊,以前我跟桓玄也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他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呢?再说了,当时天下人都知道我刘裕不过一介武夫,是个纯粹的军人,可不会威胁到桓玄的江山呢。”
陶渊明摇了摇头:“刘裕,作为统治者,是不能抱侥幸心理的,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是你已经构成了对桓玄的威胁,只冲这个,就不能留你,明白吗?”
刘裕笑道:“我当时可是从北府军退役了呢,几乎是白身回家,桓玄后来也不信我,还特地设了局和我在京口蒜山上聊天叙旧呢,那次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一个应对不当,就会死在桓玄手上呢。不过,我的话可是让他很满意,他相信我会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这是因为你太会装了,刘裕,天下人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我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而是一个为了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必须要夺取大权的人,你不会居于人下的,司马氏皇帝不行,桓玄不行,谢安这样的大恩人,也不行。”
刘裕平静地说道:“你说得不完全对,当时的我,还真就是个纯粹的军人,那种心中的理想,能实现最好,但要是实现不了,那也没什么,总不能因为这个日子不过了。而且,当时的我,连刘牢之都无法说服,又如何能反抗桓玄呢?大势已去,我其实只是想在桓玄手下真的建些功业。”
陶渊明有些不信,看着刘裕,上下打量:“你当真在那时没有什么野心?”
刘裕淡然道:“当然,我打了很多年仗,从军的时候只是想一心报国,收复失地,打败胡虏,可是眼见这些晋国的高层争权夺利,无论是藩镇军阀还是皇室宗亲,无论是世家高门还是拥兵大将,全都只想着自己,不想着国家,不想着天下的百姓。这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只想解甲归田,当一个农夫,从此不问世事。”
“可是桓玄却强行把我找了出来,本来我是想拒绝他的,但他以我的家人作要挟,要我带兵去平定妖贼,我之所以后来放走了卢循他们,一来是希望他们能就此改过,不再作恶,毕竟,当时的天师道不过数千残兵,首领又死了,卢循看起来并没有孙恩这么邪恶凶残,我想放他一条生路,让他远走海外,从此不要再踏上中土一步。这第二嘛,可能,我放的不是卢循,而是我心中的自己吧。”
陶渊明哈哈一笑:“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害怕桓玄就这样灭了你!”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又不是怪物,怎么会不怕死呢,但如果有比死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那说不得,只有拼死一搏了,这就是我的想法,陶渊明,你现在可以明白了吗?桓玄就是因为明白这点,才会想着以我为将,助他成就北伐中原,收复失地的大业呢。”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那么,你起了反叛桓玄的心思,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是桓玄下手,杀了终叔这件事,让我跟他彻底地不共戴天,必欲除之而后快!”
陶渊明有些意外:“是杀孙无终?他不过是个北府军的老将罢了,有些资历,但早已经被你们这些年轻人取代,你真正要报仇,应该是为刘牢之复仇才是。”
刘裕摇了摇头:“我们北府军的事情,你不明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刘牢之反复地背叛恩主,早已经是我们眼中的一人三叛,无法立足,我离开北府军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会再追随刘牢之了,再说此人心胸狭窄,以前就想害我性命,我没向他报复,已经算是顾念了曾经的情谊。后来他不听我言,主动投降桓玄,早就注定了给害死的结局,我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反抗桓玄。”
“可是孙无终,终叔,那是我刚进北府军时的引路人,我最早在北府军的那年,就是他天天训练我的,情同师徒,甚至说扮演了我生命中缺失的父亲的部分角色,也不为过,没有他,我恐怕早就离开北府军了。”
“终叔一辈子不争不抢,有最艰难的任务时冲锋在前,有功劳的时候却是会让给同袍。我的很多品质,都是在他身上言传身教的。在刘牢之向桓玄投降,北府军几乎要分崩离析的时候,早就解甲归田的终叔重新出山,带起了兵马,他没有找过我,却要我好好地呆在家中,不要在这个时候出头,如果他真的是有野心想自立,又怎么会不找我用我呢?”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可是那时候世人都在说,孙无终是有了野心,想要趁机拥北府军自立或者反叛,才给诛杀的,难道是桓玄的欲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