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仪的特殊性,审讯的整个过程都是高度保密的,所以蔡思敏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直到侯鑫打来电话,说是马上和他出发去趟沪口,在路上的时候,他才和王杰玉说起了整个审讯的过程。
陈仪到案后很快如实供述了自己当年伙同他人,在织女镇平安旅店抢劫杀人的事实。
二十二年前,才二十四岁的陈仪和老乡初到外乡来打工。因为听说织女这边服装业市场刚刚兴起,到处是赚大钱的机会,所以两人就一起来到了这里。
但是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没有制衣技术,加上没有人提携,两人光找工作就碰了一鼻子灰。
很快带来的钱就尽数花完了,他们只能靠打零工勉强度日,但很快到来的歇业季,让他们连打零工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刚开始几天,他们睡桥洞在菜市场捡烂菜叶,但这种日子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周围人鲜衣华服,出入高档酒店。而他们却布衣褴褛如同乞丐,还朝不保夕饥寒交迫。
两人在嫉妒和愤懑中,心里开始产生了扭曲。
直到有一天,同来的老乡突然对陈仪说道:“要是没有最初的资金或者贵人提携,我们这辈子就算干到死,也只是给人打工的命。”
“我不甘心,我不想这么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我准备干一票大的,你敢不敢和我一起?”
陈仪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仅存的理智就都被嫉妒给淹没了。
“干,你说吧该怎么干?”
“我们先去找一个容易下手的目标,然后去抢他一票,有了钱我们哪里不能去?”
两人越说越兴奋,甚至都想好了以后的美好生活。
但是真到了大街上,无论人潮汹涌的挂样店,还是缝纫机声音此起彼伏的小工厂,他们都根本没有下手的勇气。
转了大半个下午,又累又饿的两人,再次被无情的现实拉出了幻想的美好。
随便在街边的台阶上坐下,两人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完全不顾过路人嫌弃的眼神。
这时有人拿着两个馒头递给他们,两人睁大眼睛一看,竟是一个一手牵着小女孩的慈祥大娘。
“小伙子是饿坏了吧,这个点都过了晚饭时刻了,大娘这也只剩下馒头了,你们不嫌弃就将就着吃吧。”
两人顿时抢过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慢点,都慢点,要不要再到大娘那里喝点水啊?”
两人感动地痛哭流涕起来,却没有再接受施舍的勇气,站起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两个馒头让他们失去的理智回来了,但两个馒头不能让他们永远不饥饿。
半夜的时候,两个人再次被饿醒,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疯狂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
两人再次来到大街上,只是已过午夜时分,街上的工厂和店铺都已关门,两人就像两头饥饿的野狼,徘徊在寂静的织女镇街头。
突然两束红光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那是一家旅店门檐下的灯笼,招牌上写平安旅店四个大字。
两人顿时目露凶光,随手从街边各捡了半块砖头藏在身后,就蹑手蹑脚地往这家旅店的大门走去。
因为已经是午夜时分,往店内看去时,只有一个老大爷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这让两人的胆子更加大了起来,他们准备挟持住这个老大爷,然后抢点钱就离开。
谁知饶是他们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但还没靠近柜台,这老大爷居然醒了过来。
看着这两个衣衫不整的青年,老大爷明显起了疑心。
“两位有何贵干?”
陈仪顿时心慌了起来,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同乡就已经蹿了过去,然后一砖头拍在了老大爷的头上。
这一击明显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老大爷顿时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
“还愣着干嘛?过来找钱啊。”同乡的话把呆住的陈仪拉回了现实。
他也马上和同乡一起进入柜台,然后翻箱倒柜的开始找钱。
可能是因为当天的营业额已经被拿走,两人翻遍了所有地方,竟只在抽屉里找到了二十三块钱。
“他妈的,开得起这么大的旅店,居然只有这么点钱。”
同乡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立马蹲下躲避起来,但可能是因为血腥味太重了,进门的客人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听脚步声是朝着柜台这边过来了。
同乡握紧了手中的砖头,瞅准时机猛地一个起身就把砖头拍在了这人的脑袋上。
但不知是没有力气了,还是因为砖头上有血打滑了,这一击居然没有打晕进来的客人。
同乡还想再给他来一下,但已经有了防备的客人一把抓住了同乡的手臂,并且大声呼喊了起来:“救命啊,杀人了。”
听到客人开始呼救,同乡立马朝着陈仪怒吼道:“还不快动手,你还愣着干什么,等人来了咱们就死定了。”
同乡的话也刺激到了陈仪,他双目充血也猛地从柜台后站起身,看到居然还有一个人,客人的眼里顿时露出了绝望。
陈仪卯足劲一砖头拍在了客人头上,力气之大把手中的砖头都拍成了两截。
客人一声惨呼,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抽搐着。而陈仪连自己的手被划破了都不知道。
“干得好。”
同乡喘着粗气,快速在客人身上摸索着。
“奶奶的居然也是穷鬼一个,身上只有四十块钱。这块手表倒是看着不错,不知道值几个钱。”
同乡边说着,边摘下客人的手表往自己手腕上戴着。
就在这时,从柜台后的里屋中传来了一个女声:“老头子怎么回事啊,是客人喝醉了吗?这么大呼小叫的,差点把孙女都吵醒了。”
说完房间的门就打开了,里面出来的白首老妇,赫然就是方才给他们馒头的大娘。
原来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竟然又回到了方才坐躺在地上的街道。
“老头子,你怎么了老头子?”大娘抱着地上的老大爷就大哭了起来。
两个人也认出了这位大娘,正羞愧万分想要逃跑之际,没想到这位大娘朝他们大喊道:“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此言一出,原本就已经有点杀红眼的两人,彻底丧失了最后的一点理智。
两人从大门口回到屋内,同乡捡起地上染血的砖头,走向了惊恐的大娘,而失去理智的陈仪则走向了里屋。
一分钟后,大娘也倒在了血泊中,而他们的小孙女,永远在睡梦中醒不过来了。
只抢到了六十三块钱和一块手表的两人,连夜就徒步逃离了织女镇。
不久后两人就平分了抢来的财物各奔东西了,从此也没有再联系过。
而这造成四人死亡的凶案现场,直到第二天凌晨有客人下楼才被发现。
之后的故事就不用再多说了,陈仪回到老家后,开始从事了刚刚兴起的写作行业,并且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也取得了不小的名气。
只是这次的侥幸逃脱,也始终影响着他的方方面面,从他作品中的许多字里行间,总能找到里面某个性格偏激和易怒的角色。
而通过他的供述,另一个同案犯的身份也很快被查清。他们现在连夜赶去沪口市,就是去抓捕那个人。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一个非常高档的小区。
因为有过上次抓捕酒托案幕后黑手的经历,蔡思敏对于这里的小区还是有点心有余悸的。
幸亏他们到达的时候,吴斌和当地的公安已经等在这里。
原来接到张斌的增援电话,吴斌就亲自出发了,连留在所里都高羽和范坤都出现在了这里。
范坤这家伙还得意地朝他们打着招呼,似乎在说不让他来,最后我还不是来了。
提前到达的吴斌直接和当地公安接洽,取得了他们的大力支持。
“这里基本都是独栋别墅,小区业主非富即贵,你们确定没弄错吧?毕竟你们这案件可不是小事。”当地公安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会弄错的,另一个共犯都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他都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没必要还在个共犯上对我们撒谎。”侯鑫赶忙解释道。
“那可不一定,不过先帮你们找人吧,反正弄错了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虽然这话说的很小声,但侯鑫还是听到了。
“你……”
侯鑫刚要发作,就被吴斌及时按住了。
一行人通过当地公安帮忙很快进入了小区大门,然后在里面开车了三分钟才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这边因为开的都是便车,所以干脆都停在了不远处。只有本地公安是开着警车过来的。
走到了目标别墅门前,当地公安就按响了门铃。
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但灯火通明的状态告诉着众人,这家里的人都还没有入眠。
“谁啊?”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交警的,有人报警说把你家门口停着的汽车给擦了,麻烦你们家主人出来一下。”
听这口气他们认为问话的是家里的佣人,可是这些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门开了一条缝,出来的确实是一个佣人穿着的中年妇女,他看了一眼紧贴在一起的两辆车,立即不疑有他地关上门回去叫主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