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艰难的行程

姐姐,带着外甥和姐夫,三个人在几个上了门(意思是有往来的亲戚)的三个叔叔、姑姑家挨家拜年,有时候在人家家里吃饭,有时候不吃。

晚上,姐夫去他姑姑家也就是我二婶家睡觉,姐姐和外甥在我们那边睡觉,炕头是妹妹,再旁边是姐姐和小外甥,往西是母亲和父亲,我现在喜欢在炕西头靠墙自己睡。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们几个大人都会喊小外甥在我们的被窝里串来串去的,炕炉子是点着的,所以屋里还不冷,他就穿一个小三角裤,在炕上跑过来跑过去。

初四早上,没什么事情了,我们都在家里吃瓜子、聊天,姐夫在二叔那边跟他表弟们一起玩。

十点多的时候,二堂哥来我家了,貌似他大年初一都没出来拜年。

开始我们一群人说话,后来他招手,让我跟他出去说话,我看一眼母亲,然后就出去了。

我们俩到前院的猪圈旁边,站着说话。

“二哥,我三大娘好点了吗?”

“没,那天我大叔他们都去了,当时还行,后来又反悔了,所以我找你来,是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县城,把我妈要的东西拿回来。”

“当然,你有事就忙你的,我自己去!”

我看二哥,几天的功夫,又憔悴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应该好几天没刮了;最关键的是眼里没有光和精神。

“我可以跟你去,但是我得跟我妈说一声。”

“中,肯定跟我大婶说的,我去说。”

“我自己说就可以。下午几点走?”

“吃过饭就可以,你去叫我吧!”

这一刻,我有点胆怯,“二哥,你来找我吧,我不去你家。”

“中,那我回家了,你也进去吧,挺冷的,下午你多穿点。”

他转身,我看到单薄的身躯上,挂的咣里咣当的大衣,头发卷卷的耷拉着,后面都盖过脖颈了。

我站在院外,看着他向西,然后左转,没了身影,北风在吹,太阳光有些昏黄,堂哥家后门处的杨树上,高高的枝丫上喜鹊在嘎嘎的叫,孤零零的喜鹊窝,顶在最高处,在风中摇晃。

电线也在风中摇摆,发出尖利的叫声,麻雀在地上跳来跳去的捉着食吃,忽然想象的鲁迅先生写的那个捉麻雀的桥段。

而我有印象的是,我们几个人掏屋檐下那个麻雀占据的燕子窝里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歪歪扭扭的颤颤巍巍的趔趄着,我们几个极力的给小麻雀准备吃食,可惜的时候,他不吃。宁愿死!

父亲说麻雀气性很大,没听说过谁家能养活麻雀的。

我吃过麻雀蛋,很小圆圆的,有蛋白和蛋黄,像俗话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在院外站了好久,看不到麻雀远去,也没看到喜鹊飞走,听不到妹妹叫我,直到她过来捅咕我,“二姐,你咋不回去?不冷吗?”我的脸,冰凉的,有泪水滑过,就快结成了冰。

我跺跺脚,转身,跟着妹妹进屋,到了灶屋,我擦擦眼睛,抹抹脸,尝试着咧开嘴,进屋了。

“中午吃什么?”我找个话题。

“剩饭呗,不然还有那么多剩的呢!”姐姐跟我说。

“二丫头,你二哥叫你干嘛?”母亲还是问了。

“让我跟他去县城,拿东西,我三大娘还是不干!”

母亲默然,我们也是无话。

“二姐,你去吗?”

“去。”我冲大哥,也冲二哥,都得去。

“那你多穿点啊,可冷!”姐姐嘱咐我。

“嗯,那我去热饭吧。”我去烧火吧。

我出去了,妹妹跟着我,“我去掏炉灰,拿柴火,二姐你去端饭吧。”我们俩分工。

妹妹点了火,我倒水,刷锅,然后放上水,蒸屉,最后开始往上面放米饭、剩菜、肉、鸡肉、饹馇千,妹妹让我放一些油炸糕,蒸屉上放满了,我又加了一个小屉,同样摆满了,盖上锅盖,开始加热。

小外甥跑出来,跟他小姨一起添柴,还呼啦啦的拉风匣,这是他最爱干的事情,甚至想尝试着把手伸到灶膛里,美其名曰“特别暖和,小姨你试试?”我看着小外甥,忽然想到大堂哥的儿子......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吃饭的时候,我们一群人,摆满一桌子的剩饭剩菜,还有年三十熬的积菜粉条,没有油少盐,姐夫吃到了,然后问母亲“妈,这是谁做的?”

母亲说,“那是三十儿那天我给自己熬的,是不是很酸?”

姐夫说“挺好吃,解腻!”

母亲笑笑,说,“你们吃的话,肯定不好吃的。”

母亲自己不怎么吃油,不吃味精,不吃任何肉食,更不吃鸡肉和鱼肉,每天都是一点点的粗茶淡饭,所以她瘦弱是有道理的。

可是每天,她都又把自己忙成陀螺,谁说也不听,她有一堆的理由。

估计,她有她的坚持吧。

我们吃完了,我和妹妹刷碗,都收拾好了,二堂哥也来喊我,我左一件右一件的,加了好多衣服帽子围巾,然后推上自行车,一起走了。

出了院子,我们俩分别骑上车了,沿着街道,慢慢的骑着。有的人家后门处会泼水,结了冰,会滑。

好不容易到马路上,我们俩开始向南骑,顺风,但是我们骑的不快。

彼此都不说话,沉默着,听风在身后冲到前面,或者从枝丫的间隙里打转,呜呜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你在单位还行吗?”二堂哥打破沉默。

“还行,你呢?”

“我还好,不过在北京待的时候不多,大多是出差,各地都跑。”

“嗯。”我觉得我们实在是够尴尬。

“大哥,”我斟酌着用词。

“现在我已经没事儿了,想问啥可以问。当时我不敢给你写信,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知道,我没敢问你,也是怕,我觉得他治好了,就回来了。”

“嗯,可是我知道不会好,我爸当时也是这个病。”我对三堂伯没啥印象了,只是白白胖胖的一个中年男人躺在炕上、门板上的样子。

我有时觉得自己记忆力很棒,可是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想大哥,后来虽然没人告诉他,他也知道了。后期他沉默很多,连痛都不喊。”我不敢想象他们兄弟俩那段时光、痛苦却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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