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飞鸟和鱼(二)

这回,我、邹树芬、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邹树林,都哈哈的笑起来,唉,怎么说呢,傻人有傻福?

我到家的时候,跟母亲说起邹树芬的境遇来,母亲也笑了,“没准啊,人家树芬就是有福,而且啊,她也许比另外几个孩子都有福。”

第二天上午,三大娘来我家了,从开始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大堂哥的对象上来了。

母亲因为知道了前因,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听大娘在那里诉说。

“他大婶子,你说说,大小子终于考出去了,户口也转成非农业了,难道再找个农户的结婚?将来孩子也还是农户啊,那考出去的意义就失去了啊!”

“这次二哥出事儿,你也看到了吧,之前老大和老六,有啥本事?还不是因为二嫂是非农业户口,人家高中毕业了就可以分配工作?想想咱们在家的呢?老二也是因为二哥才进的水泥厂吧,老三耳朵有点聋,要是非农户,不是照样能找到工作?”三大娘喘一口气。

“咱们艳萍,如果不是她爸有病没了,去顶的工,不也得在家种地啊,不是种地不好,但是能有机会出去挣钱,还是轻省不是?”

“这大小子,跟老孙家那个大丫头,我咋看咋不般配,想着让老大从县城找个对象,俩都上班挣钱,不好啊?老大这两天过来给你说着没?”

母亲看看大娘,不能说没来,也不能说来过了,也说了原委,只能含糊着应对。

“唉,我算管不了他了,这长大了,有脾气了,不高兴就不跟我说话,说十句搭理我一句,我这是为了谁啊。”说着,三大娘哭起来,呜呜呜的,还外带拍打着炕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母亲赶紧劝解着,还示意我拿条毛巾,我把毛巾递给大娘,她接过去,开始擦脸,我想着小学的时候,同学给她起的外号“揪耳朵老师”,那时她还年轻,意气风发的,如今是真的老了,白头发都多了许多。

大娘说着又从三姐艳萍开始哭诉,说三姐上个班,跟三姐夫一起挣钱还给伙里花,她大伯哥一家子不上班,连婆婆公公,一家子就吃他们两口子的,外孙连吃个饺子都得算着来。

然后话题又回到堂哥这里,想象着万一和孙玉荣结婚了,将来是如何的困苦与艰难。

三大娘这正哭诉着呢,大堂哥和二堂哥都来了我家,我跟二堂哥彼此看一眼,打个招呼,都没用言语。

两个哥哥劝解着大娘回家,大娘忽然就又发作了,“老大你说,你到底找不找县城的媳妇,你要找,我就回家做饭去,你要不找,你也不是我儿子了,也不用回家了,这个家不是你的了。”

大堂哥对着大娘,再看看二堂哥,眼泪都要下来了。

“妈,先回家,在大叔家说这个,多不好,是吧,咱们先回家,咱们娘仨回家啦。”二堂哥上前,扶着三大娘的胳膊,想拽起来走。

“老二我也告诉你,将来,你也要在县城,不能远走,不然我死也死家里。”三大娘的眼泪鼻涕又流了满脸。

这时候,二婶婶也来了,她以为我母亲跟我在吵架哭闹,一看是三大娘几个人。

于是上前,劝解着,“三嫂子,快别这样说话,孩子听了得多难过啊,你这年纪轻轻的、壮壮实实的,且活着呢!你看你,能教书,能种地,养着三个孩子,个顶个的好,谁家能比的了?孩子们也出息,这是多好的事儿啊。是吧,嫂子。”

二婶的嗓门不低,不至于是喊,但是肯定盖过了三大娘的哭诉。

“快,擦擦脸啊,让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怎么了呢,不笑话你,还不笑话大侄子?大侄子多老实厚道的孩子啊,你忍心委屈他?我这啊,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有句话得说,不论到啥时候啊,儿子跟妈、妈跟儿子,都没大事儿,有事儿商量着来,别呛着自己,也别呛着孩子,咱们这日子越过越好不是?”

“咱们想想,地震的时候,多难啊,房倒屋塌的,窝棚都没大的,还挤着两三家。那时候都过来了,以后啊,就没啥难事儿了啊。快,老大老二你们扶着你妈,慢点走。”

二婶的嘴的确厉害,比母亲厉害多了,三句两句就让大娘没说出啥来,大堂哥和二堂哥赶紧趁机扶着大娘,往家里走去。

我们都出来送到当街门口,说着话,他们走了,我们也回了屋子。

“多亏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母亲对着婶婶道谢。

“唉,三嫂子这是吃饱了撑得呗,日子过好了,有闲薄情了?”二婶一脸的鄙夷。

“唉,也不跟你多说,就是大小子说媳妇的事儿,大小子自己看上一个,是农业户口,没考出去;三嫂子这不同意,非得让儿子从县城找一个,大儿子又舍不得这个,娘俩就都不高兴了。”母亲没说那个人是哪里的人。

“唉,这个日子啊,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强求不来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到手了也会丢了的。”或许是二婶有感而发。

母亲也只有叹息,理是这个理,就是难过呗。

二婶又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家了,妹妹写完了作业,让我给检查,我发现有个字,少了一横,给她指出来,她不高兴,说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我让她看书,还说书上也是这么写的,我想我一个高中生,连小学的字少一横都看不出吗?

再说一遍,“仔细看看书,怎么写的?”我语气不太好,声调有点高,然后小丫头就哭了。

又来一个眼泪鼻涕糊满脸的,我更生气了,她还辩解“我们老师就是这么写的!”

“老师写的就对?老师说的就对?老师让你死了去你就去死吗?”

好家伙,我被我妈臭骂一顿不说,我家还不到十岁的毛丫头,把自己的作业本歘一下就扔地上去了;然后就哭得惊天动地。

回头我妈又继续跟我翻历史了,叨叨叨的,没完没了,翻的最终结果是“二丫头你就是不对,不能你爸惯着你你就想说啥就说啥。”还跟我说,如果我再这样,她就揍我。

中午饭没吃好,父亲今天有事儿,没法送我,我要么走路回学校,要么坐车,我先到西马路上等车的点,看看能不能遇到一起走路的人或者有没有驴车捎脚,最后不行就得等班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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