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四相观观主吹捧承天府君, 那是吹捧么。
就连那句耳熟能详的话, 做人当如牧远歌,生若尽欢, 死亦无憾, 也讽刺至极。
他未曾尽欢,遗憾可太多了。
阮慕安, 四相观观主居然是阮慕安……
现在可别告诉他,阮慕安还活着!
牧远歌只觉头痛欲裂, 不然还有什么鬼东西会在他死了以后,对外宣称四相观观主是他,利用他来造势来飞速扩张。
这种祸害会死得无声无息, 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胥礼道:「阮慕安没死,他的墓地是空的,他在什么地方?您应该清楚。」
胥岚道:「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您直到现在,也还是帮他隐瞒我?」胥礼道,「当年阮慕安的师尊, 长生剑宗宗主, 在离宗之前必定告诉了他四相观观主选拔之事,可您是教导我的人,却隐瞒我到现在。我也就罢了, 可就连本该知晓内情的我师弟,也被蒙在鼓里。」
「他若非被蒙在鼓里,又岂能苟活,」胥岚道,「四相观之事,只有太上宗主和历代四相观观主才能知晓。若让第三个人知道,那第三个人必死无疑。」
牧远歌神情凝重,这位前四相观观主轻描淡写的语气,可见她确有底气。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四相观的情报势力密不透风,如盘根错节遍布天下,更涵盖了数之不清的产业,单从那一片庞大的异兰花田,那处千万蜘蛛落户的瘴气林形成的天然温室,这等规模的产业对于四相观而言,也不过冰山一小角罢了。
一时间他对长生剑宗的认知又上升了一重,明面上长生剑宗好像只是个正道势力,但历代长生剑宗宗主都是正道首座,而新宗主上位,就宗主就会离开去云游天下,几乎很少再大张旗鼓地回来。
而普天之下只有长生剑宗拥有长生之术,剑道修炼至第四重就能臻至长生之境,单单长生之名就能吸引数之不尽的修士,而传承万年间,包括祖师在内,多少突破剑长生境的仙人,已经还活在世上,若不曾面世,这些长生不死的仙人又去了哪里?
所以长生剑宗几乎是不倒的。
与其说它像个势力,不如说它像个庞大的学院,培养年轻一辈……
它的倾颓,哪怕在牧远歌所创的承天府全盛之际,哪怕长生剑宗内一部分人忌于他的势力人人自危,他也不曾想过,不是没有深层原因的。
「现任四相观观主不现身,却在暗地里传讯给宗门,他中途不喊停,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反将我一军,你们还要我去说服当年被他算计后身败名裂的我师弟,不对他麾下的四相观下手,您和各位元老要纵容这位藏头缩尾之人暗中内斗么?」
「这些话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胥岚严肃地盯着胥礼,「你本该与四相观观主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可你太向着你师弟了。」
「我向着我师弟,是阮慕安总是针对他,阮慕安破格当上了四相观观主,德行一般,实力有限,从不曾毫无保留地辅佐过宗主。」
胥岚道:「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么?」
牧远歌猛然抬眸,谁杀了谁,胥礼杀了阮慕安!?他没听错吧!
胥礼沉着脸,不发一语,似乎是默认了。
胥岚道:「你是否诚心悔过,当年不该杀阮慕安?」
「我没有。」胥礼道。
「你意欲为之。」
「是。」胥礼道。
牧远歌心里咯噔了下,他怀疑这怀疑那,唯独忘了胥礼也有可能动手,若胥礼动的手,阮慕安的确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不对啊,阮慕安是死在缠龙鬚的手上,跟胥礼有什么关系!姜裊说是他杀的,难道跟姜裊联手的并非千面,而是胥礼?
「但不是我杀的。」胥礼道。
牧远歌顿时沉下心来,收敛了所有想法。
「你还是死不悔改!」胥岚转过身去,「你走吧,我无可奉告。」
「孩儿知错,」胥礼微微垂下头,长睫挡住了眼里的黯然,说着就要屈膝,「还请您……」
牧远歌一把扶住了他,皱眉道:「杀了阮慕安也不是多大的错,没杀阮慕安却要给别人背这个锅,连我都看不得您儿子受这个委屈。我所认识的胥礼首座是敢作敢当之人,他说没杀,人就不是他杀的,您是他亲娘,居然不信他,摊上你这样的娘还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胥岚眼里杀气一闪,道:「他承认意欲为之,你没听到?」
牧远歌道:「我说你不配当娘,你不也想杀了我么,你不也意欲为之实没能为之,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时刻对多少个人心生杀念,不也有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您不赞赏他的美德,却只看到他意欲而为的一面,您也不是什么圣人,难道想让您儿子当个圣人,连人之常情的念头都不能有?」
胥岚冷冷道:「你自己问他,我为何不信他。」
牧远歌道:「是谁执迷不悟,你觉得你娘有理吗?」
胥礼眸光温和了些:「我确实想杀阮慕安,但我去晚了一步,他已经吊死在了房樑上,我想让他死得干干净净更彻底一些,但被我娘发现了,她阻止了我,便一直认定是我动的手,我原本无所谓背这个锅,直到我发现阮慕安有可能还活着,便想让您给我个说法……」
牧远歌眼皮跳了跳,这个说法其实胥岚已经说出来了,她坐实了阮慕安四相观观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