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分头调查

杜孝才特意观察过万福源。万福源四十多岁的年纪,本人比实际年纪要苍老一些,看上去像是五十多岁。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头发很密,但是人很精神,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有些发黄,像是被烟熏的。走路也是略微有一些外八字,这些特征和陆大勇给出的特征相符合。但这些都是表面特征,反正杜孝才怎么看,都觉得万福源不像是日本间谍。大概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打定了这个主意,杜孝才的酒兴和谈兴就淡了许多,又喝了一会儿便借故还要去谈生意起身告辞。万福源起身晃晃悠悠地将他送出了门,临别前握着他的双手告诉了刘公馆的地址,一再嘱咐让他有事一定要打招呼。等杜孝才走后,万福源又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桌旁,制止了收拾残席的伙计,笑骂:“你们这些做生意的,眼睛里只有钱,我还没说走呢,就巴巴地要赶人了。”伙计同他很是熟稔,笑道:“都醉成软脚虾了,还没喝够?”万福源拿起酒壶晃了晃:“我什么酒量?再来一壶!”伙计撇嘴看看掌柜的。掌柜的也是无奈地摇头。“怎么,怕我付不起酒钱是不是?二十年陈酿喝不起,三年的总可以吧!”不多时,又是一壶酒下肚,万福源这才抓了一把花生米,踉跄着起身出门。“万老板,酒钱?”万福源回过头,摇头摆尾地看着伙计,指指对方的鼻子:“哼,什么时候赊欠过你们的酒钱,拿去!”竟是抽出两张钞票拍在伙计的胸口。伙计喜笑颜开:“等着,找你钱!”“不必了,算到下顿。”“好嘞!”万福源走在大街上,步履依旧蹒跚,但原本浑浊的眸子早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哪里还有醉的模样。很快,他便来到了一处塘河堤岸。岸边恰好立有一块高逾两米的青石路碑,石面斑驳,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他快步走到石碑旁,背靠着碑面坐下,捂着胸口喘息不已。这是多年前的老毛病了,一到疲劳紧张的时候都会发作。虽然并不致命,但也很折磨人。良久,他恢复了些,伸手摸出了石碑下的一块碎石,将两颗花生米放了进去,将碎石恢复原状后,准备起身赶路。忽然,耳朵一动,他迅速伏低身子,用石碑遮挡住身形。在不远处的大路上,一队巡警晃着膀子走了过来。这条路上的行人车辆特别多,动辄拥堵不堪。巡警不得不大声呵斥,才能分开一条路——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人会去注意河渠旁的动静。等到巡警远离,万福源才用右手捂住胸口,缓缓起身。他环顾四周,正要迈步出去,突然目光一凛。远处有一个人离开大道,正晃晃悠悠朝石碑这边走来。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醉汉,穿着一件无袖灰色短衫,胸襟一片湿漉漉的洇痕,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想来喝得可不少。万福源只得重新矮下身子去,尽量压低呼吸声。这醉汉走到石碑前,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以左手撑住石碑,右手窸窸窣窣地解开腰带,居然对着石碑开始撒尿。这一泡尿可真长,醉汉还饶有兴致地冲去碑上的浮土和青苔。撒完尿以后,醉汉随手把腰带一扎,转身正要走,可他忽然低下头,发出一声:“咦?”他看到石碑的后面有一串足迹。醉汉好奇地趋前几步,绕过石碑,恰好与碑后的万福源四目相对。醉汉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口里说:“老张,原来你也来撒尿啦,来来,咱俩再回去喝一杯。”万福源被发现了,也不理会醉汉,转身就走。怎料醉汉登时就追了上来,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万福源脚力不差,但还是很快被醉汉追上了。醉汉不由分说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万福源兀自嘟囔着别闹别闹。“别走啊,还没喝够呢?”万福源无奈道:“走,穿过前面的小巷子,咱们继续喝!”不多时,小巷子中传来了一声闷哼,醉汉嘟囔声戛然而止。随后,万福源穿过小巷,神态自然地朝着大街路面走去。……房东的事情也有了眉目。陆大勇亲自上门,找到了毛坤平的房东邱得禄。邱得禄正要出门,被陆大勇直接堵在了门口。“干什么去?”陆大勇盯着他问。“我……我去……买……去街上转转!”邱得禄眼神闪烁。陆大勇点点头,四下打量着邱得禄的家。物品摆放乱七八糟也就罢了,关键是很久没有打扫擦拭了,桌椅上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甚至结了蛛网,一大盆要洗的衣服堆在桌下的大盆里,已经有了馊味,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邱得禄的老婆听到声音后,蓬头垢面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待看到闯入她家的不速之客是几个警察时,乖乖地闭上了嘴,扭头狠狠地瞪了邱得禄一眼。不用问,警察肯定是自己男人招来的。很难想象这样邋遢的一家子会把出租房屋打扫的那么干净。“走吧,跟我去警察局,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警官,我一向奉公守法,没犯什么事儿吧?”邱得禄倒退了一步,声音颤抖。陆大勇死死盯着他:“犯没犯事,到了警察局就知道了。”到了警察局还能有自己的好?邱得禄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已经靠在了八仙桌的桌角。“带走!”陆大勇一挥手,他身后的两名警察一拥而上,很快将邱得禄控制住了。邱得禄夫妇被直接带到了警察局,邻居们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纷纷猜测邱得禄到底是犯了什么事。陆大勇面对着众人,解释道:“警察局正在追查一件盗墓案,我们怀疑邱得禄跟这件事有关系,现在将他带回去调查。诸位如果有相关的线索,请跟我们联系,视线索的价值,会有不同程度的奖金。”众人恍然,原来邱得禄跟盗墓案有牵连。也难怪,这家伙好吃懒做的,曾经跟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犯了事并不奇怪。到了警察局,在陆大勇一顿棍棒招呼之下,邱得禄终于说出了实情。所谓的房客毛坤平退房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毛坤平跟邱得禄讲好了条件,这间房子名义上是挂出去登记出租,但实际继续给他留着,毛坤平不时地会回到这间房子里来。至于他回来做什么,邱得禄并不知情。这件事做的非常隐秘,邱得禄连自己的老婆都没有告诉,毛坤平付给他的房租,都被他收入了自己的小金库。但是,邱得禄花钱大手大脚,一来二去的也花得差不多了。毛坤平的行为就更加的可疑了。陆大勇不便问得太详细,具体的审问还要由方如今来进行。他不敢怠慢,立即将邱得禄夫妇移交给了方如今,并将这一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汇报。“毛坤平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回来?”邱得禄看着面前的方如今,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让他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他从来不说,我也不问,只要有钱拿就行。”方如今对此并不抱希望,说到底邱得禄都是被毛坤平利用的,人家根本不可能跟他透露太多的内容。“自从毛坤平租住了你的房子之后,有没有哪里有明显的变化?”邱得禄想了想说:“有!他这个人很爱干净,地上有一点垃圾,或者其他的地方有点灰尘都要及时清扫擦拭。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愿意我去那里。”邱得禄这么邋遢,毛坤平欢迎他去家里才怪。“房屋结构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新的夹层和地道之类的?”“没有!”邱得禄连连摆手,“租房前,我跟他有言在先,房子可以住,但是不能随意改造,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我爹说房子的风水很好,发人旺财。”邱得禄的话自然不能全信,还得派人去搜查,以最后的结果为准。“他来了之后才开始养花的?”“是啊,我哪儿有心思侍弄花草啊。一开始我还不同意,怕破坏风水,后来他给了我一笔钱,我看数目不少,就同意了。”“那他养花做什么?有没有送给过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人来家里找他?”邱得禄想了想,接着摇头否认。“除了养花,有没有养鸽子之类的?”信鸽也可以用来传递情报,高效且不容易被人发现。邱得禄皱眉:“他一开始想养鸟来着,我没同意。”“没给你钱?”“给了,还不少呢!但那我也不能同意。”方如今诧异,这就奇怪了,花都可以种,为什么不让养鸟?很快,邱得禄就给出了答案。“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喜欢玩鸟,玩着玩着就败了家,后来我爹就立下了规矩,邱家后人不得玩物丧志。”“是你的房客养鸟,又不是你,有什么关系?多拿一份钱不好吗?”“是啊,谁会嫌钱多呢。但是,我爹在世的时候叮嘱过我,说养鸟不吉利,家里不能养,谁也不行。”没想到这个邱得禄在个别问题上挺有原则。“他为什么要跟你私下商定好隐瞒继续租房的事情?理由是什么?”邱得禄挠挠头道:“事情是这样的,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说要离开临城一段日子,我就问他多长时间,他说不一定,当时房租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期了,既然谈到这个问题,我必须得让他给我个准信儿不是?”租房最怕遇到断档期。“他怎么说?”“他想了想,就让我在到期之后将房子挂出去,房租照付不误,只是叮嘱我,房子可以带人随便看,但一定不能将房子租给别人,至于理由嘛,抬高租金就可以了,反正价钱一高,租客自然就不会有意向了。”“那你没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吗?”“嗯,是很奇怪,但是他给我钱,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白了,邱得禄还是只认钱。毛坤平若是一直租着房子,是却长期不来居住,时间长了肯定有人会怀疑。所以,他跟房东私下达成了协议,实际上房子的钥匙一直在他手里,只要避了人,想什么时候来都行。“你再好好想想,你带人看房,肯定会动院子里、屋子里的一些摆设,卫生也会被破坏,既然你不会打扫,那肯定是毛坤平打扫的,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邱得禄想了想:“应该是一个多星期前,我看到抹布是新洗过,重新叠好的。没错,正好我带一个Ah来的外地人看房子,那家伙就是个土财主,但舍不得花钱,吝啬的很……”“好了,无关紧要的就不要说了。”“是!”邱得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方如今陷入了沉思。除了毛坤平,没有人会去给邱得禄的房子打扫卫生。毛坤平可以自由出入这座房子,如果是将房子作为传递情报消息的中转站呢?谁会来这里取情报?是邱得禄带来的那些租房客。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完全可以借着来看房的名义,趁着邱得禄不注意,在四下观看的时候取走毛坤平放在特定位置的情报。如果这个推论正确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来了。如果取情报的是固定的联系人,他最多来这里看两三次房子,多了就会引起邱得禄的怀疑。但是从毛坤平长期租房的意愿来看,这个中转站是需要长期维持的,固定的联系人显然不合适。要是这个中转站是一个类似死信箱之类的设施呢?不同的联系人根据不同的指令,来这里取走属于他们的情报。想到此处,方如今霍然感到振奋,这个推论成立的话,毛坤平的身份绝对不一般。能够给诸多特工提供情报的人,在整个情报流上来讲,是一个枢纽式的人物。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这个毛坤平。“邱得禄,关于毛坤平的职业,你了解多少?”“他说是轮船公司的职员,但我看啊,肯定是假的。”邱得禄大致也想明白了,自己身上背的事儿最多就是帮着毛坤平隐瞒租房的事情,其他的问题不大,所以渐渐胆子大了起来。“何以见得?”“细皮嫩肉的,肯定不是在水面上跑的,坐办公室吧,这么大的年纪,又不像!除非他是老板!”不得不说,邱得禄的推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方如今也想到了这一层。很快,关于轮船公司的调查就有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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