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未央在龙床上醒了过来。
他头晕目眩，胸口更是放了一盆炭火一般。
苦笑一下，不决定有些后悔。
他着实是低估了牛痘的威力。
“早知如此，朕怎会在这几日疯狂泄去人元？”
他摇了摇头，又用拳头在侧脸上砸了几下。
这才让自己稍稍清醒。
朝着旁边那萧妃看了一眼，萧靖瑶此时还没有醒来。
看这她苍白的那张脸，以及天鹅颈之上密密麻麻的红疹，便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叹息。
“爱妃受苦了！”
默默念叨一声，手掌轻轻抚摸萧靖瑶的额头，他眼底尽是温柔。
之后，李未央翻身下了床。
走到门口，取了一只玉碗，从太监送来的饭盒里，成了整整一碗的水，一口喝了下去。
清凉的感觉，让他舒坦了许多。
但紧随而至的虚弱，却让他脚下一软，靠在了门框上。
他并不急于坐起，而是坐在地面上浮想联翩。
天花之正在如今的这个时空里几乎是绝症。
如今，只怕是冠君侯已经收到了这则消息，此刻他应该在王府之中欣喜欲狂了吧？
想着，李未央的嘴角便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这老东西！
等着栽跟头吧！
只要让朕出宫一趟！朕便能够完成许多布局！
一想到自己所谋之事，李未央便又在心中默念圣人的话来劝勉自己。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这圣人之言李未央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但切实的感受往昔却总不如今日。
今天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滋味如何了。
胡思乱想中，一阵脚步声突然传入耳畔。
李未央快速回神，敛声屏气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他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有人急匆匆赶来。
于是，下一刻，李未央便主动站起，一把拉开了门栓。
几乎是使出了全身上下全部的力气，这才将寝宫的门拉开一半。
他放眼望去，远处几道人影，正在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那穿着，应该是太监和御医。
果不其然，几人快速到了寝宫门口。
李未央看去，几人竟是白纱遮面。
看来在当下还是有人知道基础的防护措施的。
李未央心头想着，疲惫的目光看着那几人。
他们齐刷刷跪拜了下去，一个个噤若寒蝉。
咳咳——
突然，咳嗽的声音传入耳中。
几人纷纷抬头去看。
看到皇帝陛下伸手抚着门框站在门口，面色苍白，眼神虚晃。
“谁能告诉朕，朕这是怎么了？”
他突然发问。
御医赛华佗抬起头来，眼里尽是凝重之色。
“陛下，莫要慌乱！容小人为陛下看看！”
说着，他便从地上站起，到了李未央的身边，搀扶着李未央到了寝宫之中。
那几个太监也紧随其后来到了寝宫里，在漆黑的寝宫当中点上了灯。
一时间，寝宫里亮如白昼。
赛华佗挥了挥手，那几名太监便退出了寝宫，还带上了门。
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赛华佗站在李未央的身边。
李未央朝他看了过去，眼底尽是疲惫之色。
“御医，你快给朕看看！”
“朕只觉得身上难受！”
李未央干笑了两声说。
赛华佗轻轻点头，伸手扶住李未央的头颅，让他把脑袋偏向一边，便朝着李未央的肩膀看去。
而当他看到李未央的肩膀上密密麻麻的红斑的那一刹那，便是心头一慌。
“陛下，您这是天花之症……”
在华佗吞咽着口水，声音颤抖着说道。
此前，他在听到小太监传达这消息的时候，便是心中慌乱无比。
如今自己做出了判断，更是让他心头绝望。
天花？
李未央的眼里流出一抹悲痛之色。
“你说……你说朕得了天花？”
他假装震惊说。
赛华佗点头，那神色颇为痛苦。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寝宫里出奇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片死寂。
过了半天，赛华佗发出一阵哀嚎。
“陛下，小人心中悲痛万分！”
他突然叫了一声，猛然间匍匐在地。
“陛下若是有个不测，这朝堂只怕是要落入那奸佞手中！”
他又突然说。
他突然的言语，让李未央愣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他怎么在说这个？
你不是个医师吗？这岂是你能说的？
李未央脸皮抽动，十分的无语。
但转念一想，便不由得暗自为赛华陀竖起拇指。
“想来这应该是个忠肝义胆之人！”
他心头想着，轻轻叹了口气。
“为何如此说？”
他假意不知问道。
赛华佗抬头，脸上挂着泪痕。
“陛下，天公不仁！天公不仁！”
他接连发出了两声悲呼，突然伸手朝着头顶指去。
“你这贼老天，着实是有眼无珠！”
“怎会在这节骨眼上让陛下染上了天花？”
“该染上天花的，为何不是冠君侯？为何非得是陛下！”
他神色激动大声叫骂。
李未央听完这话，心中暗暗拍手叫好。
痛快！
着实是痛快！
听到有人对冠君侯破口大骂，他是既兴奋又舒坦。
而不等他回应，很快他就又看到赛华佗止住了哭声。
这年过半百的老人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坚定的目光就朝着李未央看去。
“陛下放心，等到陛下登天之后，小人一定找机会毒杀了那贼人！”
“江山社稷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那贼人手中！”
他又突然说。
这般言语，让李未央有些发懵。
乖乖，这话倘若是被冠君侯听到，眼前的这个赛华佗只怕是要被千刀万剐诛九族了吧？
可是……可是他为何这般痛恨冠君侯？
李未央心头很是惊讶。
而赛华佗却从地上爬起，大步到了他的身边。
“陛下，天花之症已无办法医治！”
“这不是小人医术不行，着实是自古以来便无良方！”
“如今，小人所能做的，是为陛下配上一副上好的药材，等陛下饮下之后，便能魂归西去，少受一些苦楚！”
他脸皮跳动着说。
李未央又懵了。
这……这是哪门子的虎狼之词？
一个御医同皇帝说这个？
当真是个奇葩！
想着，李未央不由自主露出了一抹苦笑，也不知道当下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赛华陀又向前一步凑到了他的身边。
“陛下，要不要如小人说的这般？”
他一脸凝重又问。
李未央听完这话，则是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