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耳朵灵,一下子听见了,“孙局长,我爱人在旁边?”
孙局长:“对,陆局在呢,不过林姝同志不必担心,我们这是公事,与他无关,他不会干涉的。”
林姝:“……”
没听陆绍棠说跟他们关系很好呀,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表现得跟陆绍棠像哥们儿似的?
听完孙局长的热情邀约,林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
孙局长邀请得诚意十足,主打一个“让你不好意思拒绝,要是拒绝我你会觉得伤害了我的感觉,你一定会内疚的”。
陆绍棠:“孙局,不要……打感情牌。”
他想说不要装可怜来着,又觉得不太尊重对方。
孙局长:“林姝同志,咱们卫生局办公室非常需要像你这样有思想能办事的干部!”
敢来就敢让你当干部!
他觉得自己给的诱惑勾搭,林姝肯定会心动的,结果电话里传来林姝温柔甜美的声音,“多谢孙局厚爱,不过我没上过学,都是自学,见识和学识有限,只能针对优生优育发表一点拙见,要进机关工作还差得远。”
她现在自由自在,对什么有兴趣就发表一下见解,稍微推动一下略尽绵薄之力,如果她进了单位那就被套上笼头,就得听领导的还得被同事左右挟制,那就没有自由了。
再者她也没有什么工作履历,贸然去了机关那得惹多少红眼病呢?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到时候关于陆绍棠如何的谣言更得满天飞。
她一个穿越者,占尽信息先机,如今老公有高工资,家里不缺吃喝,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站到每一个风口去就能被钱刮起来,何必委屈自己?
穿越者就不要去和土著卷了,把工作岗位留给他们吧,她不抢。
她虽然婉拒,但是很坚决。
孙局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林姝为国家出力,不能埋没自己的才干。
林姝只得道:“孙局,只要工作上有需要我帮忙的,义不容辞。我真的只是想为妇女同胞们做点事情,不是为了捞好处才写信的。若是您因此给我一份工作,那其他人有样学样,到时候各部门要被信埋了。”
孙局却觉得这不算什么,毕竟平时写信的也不少呀,那些信件有人专门检查归类,大部分都被丢去废纸篓,只有极少数才有资格送到他们面前。
可林姝婉拒得坚决,孙局也没法再劝,只得作罢。
他还很好心地把电话递给陆绍棠,让夫妻俩聊几句。
陆绍棠之前刚回过家,悄悄话说一箩筐,自然不会在电话里说,也就说点大队和家里的事儿然后就挂了。
陆绍棠挂了电话发现孙局长还赖在自己办公室,“孙局?”
孙局长笑了笑,对陆绍棠道:“我觉得请林姝同志做卫生局顾问不错,有编制给工资但是不受单位约束。”
陆绍棠:“孙局,编制就算了,报酬可以用津贴的方式给。”
之前林姝就
和他说过,他有编制就行,她不需要。
他知道她怕束缚,毕竟她又是给大队张罗副业又是给人做家具的,有编制就容易被攻讦,即便没事也烦。
最后孙局他们办公室开了个会,就请林姝做计生顾问,遇到基层问题可以找她帮忙出谋划策,卫生局可以酌情给报酬。
诸如这篇文章提供了极好的基层宣传思路和方法,孙局给她申请了两百块的奖励金,另外还申请了不少布票、油票、糖票给她。
他让自己媳妇儿跟杨淑敏等人打听过,林姝就喜欢这些过日子的东西。
有林姝那篇倡议书打底,各单位又根据自己的事情情况加以修改,然后通过妇女主任、赤脚大夫等基层人员向社员们宣传。
慢慢地,各大队去上环、结扎的人多起来。
秋收进入尾声的时候陆家庄大队已经拥有四孩儿及其以上的育龄期夫妻基本都进行了避孕措施,不过总有那么几个顽固得不肯配合,觉得如果配合就是给别人做脸,自己吃亏,大队也不管,一切全凭自愿。
除开陆家庄其他生产队大部分夫妻选择的依然是妇女上环,妇女结扎要腹部开刀,那算大手术,所以一般人还是拒绝的,但是男人又不肯结扎那肯定妇女上环更方便些。
不少超过四十岁的妇女都去上了环。
这倒不是大队宣传鼓励的,而是她们瞅着年轻妇女都去公社免费上环,还发两块钱补贴,她们觉得这便宜不能只让别人占,自己也得占一份,否则就是吃亏,毕竟大队的钱难道不是社员的?
既然是社员的,她当然也有份儿啊?
不只是四十来岁的妇女这个想法,那些超过四十五六岁乃至五十岁的妇女都心动,觉得上个环就白赚两块钱,凭啥不赚?
结果公社根本不给她做,还给某些老婆子气得够呛,兴冲冲地去骂咧咧地回,不甘心又跑去生产队、大队闹一通,最后被支书臭骂一顿才老实回去了。
过了中秋节,更是秋高气爽,林姝和大姐姥娘又晒了一大批豆角干、茄子干。
转眼进入九月,气温越发凉爽,乡下又忙着耕地、种冬小麦。
林姝惦记着二姐下个月预产期,寻思这两天晒了菜干儿,然后包上两锅包子带着去县里看看她和姜大娘,劝她们早点回市里。
结果正忙着外面传来吉普车的声音,这会儿林姝也能听出来这吉普车是二姐夫而不是陆绍棠。
陆绍棠前阵子中秋节放假在家里住了三天,之后就一直没休息,回家也是傍晚回早上走。
姜卫东倒是常来,毕竟从市里过来也近。
林姝忙着倒不开手,盼盼甜甜和侯伟已经飞奔出去迎接了。
外面却传来姜大娘开朗的笑声,哈哈的老远就听得见。
林大姐笑道:“看来妹夫要把大娘和你二姐接回去了。”
林姝:“让她们在这里住两天再走。”
很快姜卫东扛着大包小包过来,姜老太扶着林夏。
林夏肚子已经很大,坠坠的,走路都有点吃力。
原本大家看她肚子那么大以为是双胎,但是去医院检查过并不是,就是大而已,另外大夫建议她控制饮食,不要让胎儿太大,免得不好生养。
之前姜大娘一天做五六顿投喂儿媳妇,听大夫说胎儿太大不好生养,吓得她立刻把饭量减半,但是餐数依然不少,毕竟有时候吃两口就饱了,只是不再大鱼大肉那么做。
林夏比以前丰润不少,不下乡主要在教室培训上课,皮肤也养白了,如今更是红润白皙,瞅着比以前更漂亮。
林夏也不是太注意外形的,哪怕一低头就有双下巴也没觉得如何,每天跟姜老太点餐点得不亦乐乎。
林姝和大姐关心她几句,问问现在腿抽不抽筋,脚肿得厉不厉害,晚上能不能睡长觉之类的。
林夏:“没抽筋,天天喝麦乳精,还掺着喝奶粉呢,就是脚肿,晚上总起夜。”
除了姜卫东弄的奶粉,林姝还让郑洁帮忙买奶粉给陆绍棠捎回来,所以林夏是不缺营养的。
说了两句,林夏笑道:“三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崽儿们抢着问:“什么什么?”
林夏笑道:“我去供电局那边开会,听说上头要给你们大队装电话。”
林姝几个都很意外,“真的?”
林夏点头,“当然啊。过两天应该就有信儿了。”
其实各大队一旦通了电就会想要安装电话机,直接从县或者公社埋电线杆扯电话线过来就好。
如果有电话真的很方便,公社有什么通知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大队,就不需要邮递员每天把自行车链子蹬掉了。
所以但凡已经通电的大队都早就跟公社申请装电话,县里邮电局也派工作人员下乡指挥埋电线杠、扯电话线等。
经过这段时间的准备,奋斗公社这边各大队已经就位。
之后再把电线杆和电话线通到大队就行。
原本还想明天包包子,既然二姐一家过来,林姝就让大姐发面,下午包等晚上吃。
林姝对三个崽儿道:“二姨来了,咱们吃好饭,你们去请小姑一家过来吧。”
所谓请小姑一家是客气话,实际就是陆合欢和小悠,当然许诗华和许母、许耀耀愿意来她也不会拒绝。
毕竟许诗华都为陆合欢结扎了,爹娘对他很满意,常来吃饭是欢迎的。
三个崽儿就哒哒地跑去后屯找许小悠。
许小悠正在家里哄快快呢,快快这几天身上发红疙瘩,痒得要命,她给涂了紫草膏也不好使,不多久还发出来。
许小悠瞅着快快难受的样子可心疼呢。
许母在那里阴阳怪气,“真是娇气的孩子。”
许耀耀:“就是!我饿了,许小悠你怎么还不做饭?”
这都过午了,他们家还没吃饭呢。
许小悠被弟弟哭得难受,竖着眉毛冲着许母喊道:“你就不能做顿饭吗?”
许母自打儿子结扎以后大有破罐子破摔我老婆子反正已经丢脸到家就不要脸的架势,撇嘴,“我一把年纪,还做什么饭?我得享福了。”
许小悠也不惯着她,你倒是没结扎,统共就一个儿子,我爹结扎了还有三个孩子呢,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和你说,做人不能不知足,不知足老天爷都看不惯你!??[”
许母给她气得脸色都变了。
就在这时候盼盼甜甜和侯伟跑过来,“小悠姐姐,我二姨来了,我娘让你去玩儿。”
虽然娘说让小悠姐一家去吃饭,但是他们觉得不应该这样说,只说去玩儿就好啦。
哼,不给对小姑和悠悠姐不好的老婆子和许耀耀吃!
许耀耀每次去家里都可能吃了,盼盼那么抠门儿哪里能忍?
每次许耀耀去家里吃一顿饭,盼盼的饭量都见小,舍不得吃,心疼。
所以他做主不让许耀耀去吃包子,甜甜和侯伟当然赞同。
许母没好气道:“玩玩玩,整天就知道玩儿。”
许小悠:“你说什么话?我天天做饭带弟弟,不是你带着许耀耀整天玩吗?你们今天别忘记喂兔子,要不以后兔子卖了钱一分都不给你!哼!”
快快又哭起来,身上的疙瘩又痒又疼,难受。
三个崽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哄快快。
“他是不是饿了?小姑呢?给他喂奶吧。”
许小悠:“娘现在可忙呢,不上课就得去大队帮姥爷招待那些来学习参观的人,还得帮姥爷宣传优生优育政策呢。”
换季的时候老人孩子生病的多,陆老爹病人都看不过来,自然没有时间搞什么优生优育宣传,基本都主打一个自愿、社员们主动配合。
公社需要去开会、学习,他就打发张佩金去。
现在每天都有其他公社、大队的干部背着粮食过来参观学习,陆老爹哪有时间天天招待呀?
对他来说病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就把人推给大队或者张佩金。
陆老爹对过来参观的人满怀歉意,大家伙儿却对他越发佩服,尤其是病人们,更加喜欢他。
他一心把病人放在第一位,满心思都是怎么给他们治病,可不是接待客人更不是给自己刷业绩。
他们还暗暗说呢,要是今年县里不把先进给陆大夫,他们就抗议,必须给陆大夫才行,青县最优秀赤脚大夫必须是他的。
可过来参观学习的不少都是女同志,张佩金不方便招待,再有大队干部忙着秋收秋种的,更没时间陪啊,最后陆老爹就让陆合欢帮忙。
不上课的时候陆合欢就负责招待客人,另外她是语文老师还会写文章,就让她宣传优生优育政策。
虽然陆家庄大队大部分社员都配合,可宣传工作还是要做,毕竟是上头的任务,要去开会以及接受检查。
所以她现在也很忙,除了喂奶都没空管孩子。
甜甜拉着快快的小手摇了摇,“哎呀,他怎么瘦了
?我小姑不给她吃奶吗?”
盼盼扭头瞅许母,“是不是不给小姑吃饱,小姑没有奶啊?”
许母心头一跳,可不敢小觑几个孩子,生怕他们跟方荻花告状,大声道:“别瞎说,家里都是小悠做饭,她想吃啥就做啥,怎么可能吃不饱?”
许小悠:“他身上有疙瘩,痒。”
盼盼:“蚊子咬的吗?不是有蚊帐和紫草膏吗?你看我被蚊子咬了,擦一下立刻就好。”
侯伟:“肯定这里的蚊子更毒!”
这给许母气得啊,咋滴,骂我呢?说我是毒蚊子呢?
甜甜催着许小悠赶紧收拾东西过去玩儿,路上顺便去找小姑给表弟吃奶,至于午饭,去自家吃就好了。
娘可一点都不心疼给小悠姐姐吃饭的。
许小悠用背带把弟弟捆在自己背上,再让盼盼帮忙拎着装弟弟油毡布和尿布的布包,又去拿了俩二合面馒头揣上,这才一起离开许家。
许母气得呀,咋滴,去吃顿饭还得拿自家俩馒头呢?
许耀耀则气得跺脚哭,“奶,奶,我也要去玩儿,我也要去小舅妈家吃好吃的。”
许耀耀在外面是个正儿八经的孩子,看着不熊也不傻,但是在许母面前就跟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只会哭闹。
为了帮许小悠减轻负担,盼盼就在后面帮忙托着快快的小脚脚。
快快差不多六个月了,已经能歪歪拉拉地坐起来,虽然还不会站,但是小腿也很有力气,蹬着什么就想站。
他们先去了大队办公室,陆合欢正和几个外村人在那里学习文章呢。
许小悠小声道:“你们看,我娘是不是更漂亮了?”
甜甜:“吃得好,不像以前那么瘦了,小姑气色好就好看。”
她自打县城卖糖葫芦在医院见到一些心酸的事儿以后就主动跟爷爷学医学知识,说得头头是道,李婶儿、邱婆子等都找她请教养生偏方呢。
许小悠:“估计是,自打你说红枣补气血,我就每天都让她吃的,我也吃的,你们看我是不是也气色好?”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道:“好!”
然后他们高高兴兴地去喊陆合欢了。
恰好陆合欢觉得胸口涨,想回家喂奶呢,见他们过来忙迎出来。
自打许诗华结扎以后,她心情就天天飘在云端,哪怕许诗华明白地讽刺她、挤兑她、埋怨她,她也不生气,也觉得“他多爱我,他都为我结扎了,还有什么不行的?他说这些也是为我好,即便心情不好发泄发泄咋了?我得包容他”。
反正她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那都是他对自己的爱。
心情好,吃得不错,文章也一直在写,偶尔林姝帮她改改还发表一篇,她倍有成就感。
现在她把林姝那篇文章都背诵下来,宣传册子也吃透,讲起来头头是道,大家都对她十分佩服,言谈间都是捧着她夸她漂亮夸她有思想有内涵夸她文章写得好宣传做得好。
她可不
就成就感越发爆棚,一颗心整天飘在云端上,舒舒服服的。
那还有个气色不好的?
给孩子喂了奶把了尿,她夸了孩子们几句,“回头我给你们买糖吃,去吧。”
几个孩子又带着快快去医务室,让陆老爹给看看红疙瘩,咋小姑家蚊子那么毒辣啊。
医务室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
陆老爹正在给一个感冒伤寒的孩子做推拿和艾灸,另外还有两个老人也在做艾灸,旁边那还有三个秋收劳损的过来拔罐儿贴膏药。
他忙得都没空坐下和崽儿们好好说话。
甜甜就拉着他们去外面等。
里面有感冒的病人,可别传染他们。
娘说了,小孩子抵抗力弱,很容易被传染。
爷爷每次都戴口罩,回家也换衣服,还用消毒水洗洗手呢。
过了一会儿,陆老爹洗了手出来看他们。
几个孩子让他给快快看看红疙瘩,咋那么大?那么硬,好几天也不好呢?
陆老爹检查一下,“这不是蚊子咬的,这是……臭虫?嗯,不是,瞅着像白蚁咬得呢?”
紫草膏对白蚁这种厉害的昆虫可没用,那是针对蚊虫等弱毒性昆虫的。
陆老爹回去翻了翻,给快快配了点其他药膏,虽然不对症但是勤抹着点孩子新陈代谢快不几天就好了。
“小悠,回头多看着点,别让蚂蚁什么的咬着弟弟。”
许小悠啊了一声,“蚂蚁吗?可是我没把弟弟放地上啊,他都是在炕上的,难道我家有蚂蚁?”
陆老爹:“晚上让你爹掀了炕席和麦草都打扫打扫,再检查检查房梁啥的。”
他知道白蚁会啃咬木头,要是把房梁咬空了可麻烦。
许小悠记下了。
他们告辞陆老爹就一起回陆家。
林姝他们已经包了不少包子,方姥娘和姜老太俩正一边包包子一边聊得热络呢。
侯莹也放学回来帮忙烧火蒸包子了。
秋收结束,小学生放完秋假又开始上学了,不过依然是上午上课,下午劳动,不少小孩子下午就跑出去玩儿,懂事的则回家帮忙干活。
快快在路上睡了一眯眯觉,这会儿又醒了,不知道是闻到香味儿还是什么,转着黑眼珠咕噜噜地看,啊呀呀地伸小手抓空气中的白哈气。
家里有早上煮好的鸡蛋,林姝都预留几个,空里给孩子们加餐。
这会儿就抠个蛋黄,用勺子压破,再舀两小勺热水进去,调和一下给快快喂进去。
林姝让许小悠去吃包子,她来喂。
虽然快快喝过奶,可尝到蛋黄的味道又吃起来。
林姝还没喂过这么大的孩子呢,软软嫩嫩的特别好玩儿。
林夏和大姐打趣她,“喜欢干嘛不自己再生一个?”
甜甜立刻扭头看过来,“对呀对呀。”
林姝笑道:“不行,你们妹夫已经结扎了呀。”
林大姐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这个促狭的。”
侯建文是真的结扎了,在祁州的时候他就去结扎了,瞒着侯母,只告诉林大姐。
林大姐当时虽然有点不理解,但是想着已经有三个孩子也行,再多也照顾不周全。
陆绍棠纯粹是被结扎的。
许小悠替侯莹烧火,她去拿做好的新头花出来,还给快快脑袋上系两个。
快快这孩子头发挺浓密的,夏天剃头的时候在头顶留下一小片,这会儿正好扎起来。
很快,他被哥哥姐姐们玩得有些累,一直手舞足蹈、嘎嘎大笑、眼珠子东转西转真的很累,睡着了。
**
第二天姜卫东回轧钢厂上班,林姝留姜老太和二姐在家里住几天。
过了两天大队来了几个县邮电局的工作人员,指挥着社员把电线杆埋好,又扯了电话线分别通到大队和陆家。
虽然去年省革委会就设立了电信局,但是县、公社还没有跟上,毕竟县级以下很少电讯需要,都是并入邮电局负责的。
林姝挺意外的,“同志,咋还往我家安装电话呢?”
那人询问了一下信息,对得上,笑道:“林姝同志,因为您爱人的工作关系,我们接到通知要往您家装一部大队电话分机。”
装电话分机不麻烦,反正电线杆、线路都扯过来的,不差那点儿。
几个崽儿高兴得蹦起来,即便小孩子不知道电话的重要,可只要家里有新鲜事儿那就是值得高兴的。
甜甜和盼盼最高兴,“可以给爹打电话咯!”
林姝小声道:“没事儿不能打,这是公家的电话,要花钱的。”
一听说花钱,盼盼立刻对甜甜道:“咱和爹约好,让爹定期往家打电话,咱等着就行。”
甜甜连连点头。
林姝又叮嘱他们,这是大队的分机,如果那边打电话这边会听见的,所以不要随便乱拿,免得影响大队干部接听公社领导的电话。
几个崽儿嗯嗯答应了。
林姝带着三个孩子去一趟儿大队。
支书和大队长几个都高兴。
支书:“装了电话咱们以后订货发货都方便啊。陆会计那边,姜厂长那边,都方便得很。”
他第一想的就是大队副业赚钱,之后才想和公社联系也方便一些。
对他来说和公社联系以前也不算麻烦,顶多就是骑车跑一趟呗,也不远,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他觉得肯定距离越远越有必要装电话呀,陆绍棠从单位往家打电话也方便,以后林师傅给林姝打电话也方便,侯工他们回祁州以后给大队打电话也方便不是?
哎呀,真是好多好处啊。
装好电话,工作人员让试试电话机。
大队长跃跃欲试,又不好自己先来,对林姝道:“你给绍棠打个打电话。”
甜甜盼盼眼睛晶亮,很想试试。
林姝笑道:“不行的,
他们上班呢,也许不在办公室。”
俩崽儿挺起来的小肩膀又塌下去。
大队长又让支书给公社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咱安装上电话了。
支书也没拒绝。
从大队往公社打电话那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不需要层层转接,而且线路近通话声音也更加清晰。
一般来说从公社打给县里市里影响还不大,往省里就差事儿,声音没那么清楚,还有很大的电流嗡嗡声。
如果给省外打长途,那通话效果就更差,转接总机多了如果天气不好即便拨通都听不清对方说什么。
现在还是摇把电话,支书拿起来,摇了几下摇把接通公社邮电局的总机,喂,总机吗??”
那边传来话务员清脆的声音,“是总机,你要哪里?”
支书笑哈哈的,“帮我接公社革委会办公室。”
电话是宋邦友接的,别人都被秦主任派下去包队监督秋收种小麦了。
之前因为宋优苹劝说陆家庄大队把小麦余粮都卖给粮管所未遂,所以她这段时间很生气,秋收都没来陆家庄大队。
宋邦友不想她和大队闹僵,顺便就说了一下,让她这两天过来帮大队盯着种麦子,顺便再去制香厂学习学习。
支书暗道晦气,却也笑着答应,“欢迎宋干事前来指导监督!”
挂了电话,支书对林姝道:“让林师傅给姜厂长打个嘛,通知一下。”
要是林夏不在,他们就帮忙通知,既然林夏在当然让人家夫妻通话啊。
林姝笑着应了。
正说着陆老爹过来,“支书,帮我给县医院挂个电话,让他们把我4号单子的药赶紧发过来。”
县供销社和各公社的供销社每天有卡车来往,熟悉路线的就会托他们捎东西。
陆家庄地理位置好,东西南北都通达且就在公路下面,有卡车或者拖拉机路过,捎东西的话就摁喇叭,村口有人听见就会给拿回来。
尤其医务室的包裹,村里老人孩子都可上心呢。
以前陆老爹隔几天去一趟县里自己带回来,或者写条子让邮递员帮忙传话儿,现在大队有电话那可方便太多了。
往县里打电话就得公社总机给插转到县邮电局总机,那边总机再接县医院电话。
等陆老爹那边打完电话,聊几句林姝就领着孩子们回家。
孩子们纷纷让二姨给二姨夫打电话。
林夏也不忸怩,打电话而已嘛,她在单位用电话那是很平常的。
她拿起电话递给甜甜,“来,你们学学怎么打电话,以后给二姨打。”
三个崽儿立刻把乌溜溜的脑袋凑过去,刚才他们已经跟支书爷爷学会啦!
甜甜拿话筒,侯伟就去帮忙摇摇把。
接通公社总机就要市里电话,那得先让公社总机给插转县总机,再插转市总机,再接轧钢厂呢。
然后他们发现从下面往上面打电话可真不容易呀,如果公
社总机被占就打不通,如果县里总机被占那也打不通,即便打通可能市里也被占。
反正一环打不通就完蛋。
他们往市里没打通,最后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打通。
电话接通听见姜卫东声音的那一瞬间,三个崽儿高兴得欢呼起来。
哈哈,他们自己打通电话啦!
既然打通电话,姜卫东就顺便说一声,他明天过来接林夏和老娘回去待产,再多预订一些兔子和鸡蛋。
他思来想去还是市里安全,一有情况就往市医院跑,总比三妹家方便得多。
林夏怀孕他比谁都紧张,前三个月怕不稳,后三个月天天怕早产或者意外情况,现在距离预产期越近他越紧张,感觉还是让媳妇儿住到医院去才放心。
第二天二姨和姜奶奶要走,崽儿们可忙活呢。
许小悠都特意跑过来把快快的小襁褓、小肚兜、用过水洗得很软和的尿布收拾一卷给林夏,“二姨,你别嫌弃呀,这是快快用过的,你看他长得可壮实呢,你家小弟弟小妹妹也会这么壮实的。”
林夏就很高兴,“我当然不嫌弃啊,我求之不得呢,谢谢你们。”
方荻花则打发孩子们去通知各家把预订好的兔子和鸡蛋都送过来,姜厂长要带走的。
姜卫东带回来一袋子兔皮,都是轧钢厂自己的,偌大的厂也懒得卖这点,不如都给姜厂长自己做人情,回头让大队多给点肉吃。
他们都知道陆家庄大队有养猪场,比往年多养几十头猪呢。
林夏拉着林姝和大姐的手,“等我生的时候你们去看我。”
林姝笑道:“放心吧,指定去,我安排时间过去陪你坐月子。”
女人生孩子非常关键,有人陪着说说话、帮忙奶奶孩子、做做月子餐,那跟没人陪是天上地下。
姜大娘虽然对二姐照顾有加,可毕竟年纪大了,如果孩子是高需求宝宝很难带的话,到时候黑白颠倒铁打的老太太也扛不住呀。
没看方荻花去给陆合欢伺候月子带快快,只是个把月就累瘦一圈么?
姜大娘知道自己要跟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养老过日子,加上小儿子和小儿媳亲岳家,所以她也乐得和大儿子大儿媳一心一意,不用多管小儿子家。
她自然巴不得儿媳妇娘家姊妹过去同住,更何况她可喜欢林姝呢。
**
等二姐一家走后,林姝先把那几十张兔子皮交给许老蔫让他得空帮忙销制一下,他手艺好。
她则领着孩子们做秋梨膏和枣泥。
家里的梨子都摘了,除了留下新鲜吃的,剩下的林姝打算做成秋梨膏。
梨子清甜可口,水分多,且有很好的中医药效,能清热镇静,还可以化痰止咳、润肠通便。
尤其秋天干燥,大人孩子都会口干舌燥,时不时干咳两声,如果泡点梨膏水,喝着润润的、甜甜的,非常舒服。
这东西是纯天然的,产妇孩子喝也没问题,所以林姝做了
不少。
“三姨,三婶儿!”侯博和陆安跑进来,“抱小兔子了!”
又有两窝小兔子抱出来。
现在不只是林姝就连孩子们应对小兔子的后续处理也很熟练的,要给母兔和小兔子安静暖和的环境,给它们吃点有营养的食物,最好加点豆饼碎和麸子搅拌在一起的饲料。
林姝道:“这窝小兔子给大丫家留几只,之前她们好像说要养来着。”
盼盼:“那天又说不养了,她娘说没钱买不好意思赊账。秋天没青草啦,养兔兔太费粗粮,他们家要来年再养吧。”
大丫是邱进田和周秀兰的大女儿,今年十岁,下面还有四个妹妹,最小的还不满十个月。
说起来邱进田家算陆家庄最穷的人家了,要不是方荻花和邱婆子平时帮衬着口粮,他家指定能饿死孩子。
就这,人家愣是没做绝育呢。
这阵子陆家庄大队下面各生产队不少妇女和男人都响应政策号召,进行了优生优育,即便不到三十岁的育龄妇女已经生育三个孩子的不少也主动去上环了,她们可不想变成周秀兰那样。
邱进田和周秀兰夫妻俩现在就是反面典型,虽然没人特意拿他们出来说,但是长眼睛的都会看,也会比较。
不想生太多孩子落到他们那样地步,所以不少妇女都主动上环了。
只要定期检查隔两年换个新环儿对身体伤害应该不大吧?
毕竟男人不肯结扎,她们想避孕那只能自己去上环呀。
可周秀兰一直没去,邱进田也愣是没去。
邱进田油盐不进,不管他堂兄和堂弟怎么给他以身说法结扎不会影响身体,他就是不肯去结扎。
此时周秀兰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
她实在生够孩子,觉得公社免费给上环、结扎,那她就去上个环呗。
结扎要耽误时间不能干活儿,上环没那么大影响。
今儿她好不容易得空,背着婆婆偷摸去公社卫生院上环,却被告知又怀上不能上环。
听到大夫说自己又怀上那一刻,她真的好崩溃、好绝望!
原本这些日子她不让男人沾身子,想着八个孩子太多了,再生真的养不起。
大家都去上环结扎,既然邱进田不结扎,她还没上环就先别同房,等秋收忙完她就去公社上环去。
可男人压根憋不住也不想委屈自己憋一憋,连哄带骗半强地就如愿了,说不弄进去没事儿的。
结果……她千防万防,又怀上了!
她知道很多人背后笑话她像个母猪一样生,说她一撇腿一个,一撇腿一个,还笑话她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可她乐意吗?
她不乐意!
可有办法吗?
她弄得过男人吗?
她也不想这么苦巴巴的熬日子啊。
八个孩子没有一个能穿件新衣服的,大冬天棉衣不够小的三个丫头都窝
在炕上不能出屋,但凡天暖和孩子们就光着屁股往外跑。
当初三小子都十岁了还光着屁股甩着鸡儿四处跑呢。
后来还是大娘和二奶看不过眼时常贴补帮衬一下。
可她嫌丢人啊!
再过两年老大就该娶媳妇儿了??[,就这个穷家,她搁啥给儿子娶媳妇儿?
她丢了魂儿一样往家走,路上碰到婆婆胡乱应付几句,随口就说了句自己又怀上了,回到家她坐在堂屋门槛上不知道怎么办。
大点的孩子都出去跟着上工了,三丫四丫在家里看小妹妹。
六岁的三丫看到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关心她,“娘,娘,你不舒服吗?快躺会儿,我给你烧热水。”
周秀兰就开始抹泪儿,三丫和四丫看她哭也吓得跟着哭。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大儿子邱十亩回来,他黑着脸咬牙切齿:“娘,你又怀孕了?”
周秀兰羞耻得瞬间红了脸,又尴尬又害臊,不知道怎么是好。
邱十亩去侍弄自家自留地,结果听奶和人说闲话。
奶一副嫌弃的口气说“我家那儿媳妇啊又怀上了,跟下猪崽似的一撇腿一个一撇腿一个”。
邱十亩当时就觉得又丢人又恼怒。
他黑着脸冲回家,气急败坏地朝周秀兰低吼,“你也太不害臊了!都多大年纪还生个没完?人家比你年轻的都优生优育,就你一点都不害臊!我都跟着丢人!”
说完他就摔门跑出去。
周秀兰登时如坠冰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咙好像堵着块大石头一样呼吸不畅,她用力撕扯自己的脖子发出受伤的叫声。!
桃花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