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金兰其实并不认识陆绍棠,她甚至没有和陆绍棠说过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没。
她对陆绍棠的所有认识和感觉都是听人说的以及自己的想象。
她对陆绍棠的所有想往也都是他是军官,身份体面,工资很高,很俊很高,这一切都是极好的,能给她好的生活和极大的虚荣体面。
他就是一个好对象的符号,而不是一个人。
以前她总有一种不服气的感觉如果陆绍棠看我一眼,他肯定会喜欢我。现在他终于正眼看她,是作为一个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吓得腿发软。
虽然只是随意一瞥,一秒不到,可那种当头而来的压迫感让她眉心发紧,发根竖起,脊背发凉。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太吓人了
当兵的果然都是大老粗,吓死人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找这样的。
屋里众人已经让开道儿,让陆绍棠进去。
“哟,他长得可真高啊,你看进屋还得低头呐。”
“别说,单说这模样个头跟他三表姑真般配。”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打老婆啊瞅着好凶呀。”
林姝没想到陆绍棠真的会过来,原本坐在炕沿上就站到地上,朝他虚伸手想介绍书记老婆子几人给他认识。
陆绍棠却下意识就伸手接住了她的手,很自然地握住还不许她抽回去。
林姝倒是也没害臊,就给介绍了一下。
书记老婆子和大队长儿媳妇等人纷纷夸陆绍棠模样好,一脸正气等等。
其他看热闹的邻居抿着笑捅捅咕咕的。
“嘿嘿,你们看,他们还牵手呢。”
“真是小年轻,咋那么黏糊呢。”
这年头甭管那女人在外面多泼辣,甚至敢和男人女人的撩骚说荤段子,那她也不好意思和自己男人在人前儿牵手啥的。
多不好意思啊,害臊
让她骂男人两句都行,牵手,打死她吧。
瞅瞅人家小两口,哎呦喂,咋甜得慌呢。
她们回娘家多晚男人也不待来接的,人家却急急忙忙就来了。
你瞅青年那大步迈得哟,一看就很急。
陆绍棠来了林姝就顺势跟解老太等人告辞,来吃了一顿手擀面,还带走三十块钱和一床被面两斤棉花,嗯剪刀也没落下,崽儿给拎着了。
虽然来的时候没带什么礼物,可走的时候带这么多,整得跟回礼似的,有不知情的就很惊讶。
“老解家恁大方呢给外孙女这么多回礼”
“真不像他们家能干出来的事儿,对闺女能有这么大方”
“啥呀,那是老大媳妇儿借人家陆家庄的,好几年了,人家婆婆怕她忘了点名要呢。”
“呀,要到门上,多难为情啊。陆家婆婆也不怕人家说自己不给儿媳妇亲戚脸面。”
“那咋
的,要是谁欠我们家三十块钱,甭管谁欠的,我都能去要回来,这年头谁管脸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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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林姝啥也没带,白上门吃一顿手擀面,自己一点没落到好儿呗
借钱能还这是多大方的人
要是别人借钱,能这么痛快还吗
不管心里咋滴,这脸上却是笑得很亲切,一个劲儿地关心陆绍棠,饿不饿,给他做手擀面。
她想留陆绍棠吃饭。
她想和陆绍棠套近乎,回头让他帮忙给大孙子安排去部队,或者给她小儿子安排个工作也行啊。
陆绍棠自然不肯,只说时候不早,爹娘在家惦记。
盼盼“太姥儿,回头我还来看你哈。”
甜甜当着很多人的面给解老太嘴里塞了一块奶糖。
看热闹的婆子们可羡慕了,“瞅瞅这俩孩子,真孝顺呀。”
解老太面上有光,虽然今日家里损失钱财,可又没损失她手里的,她没感觉。
陆绍棠抱着俩孩子出门,示意林姝跟他后面别让人挤着。
林夏真憋笑得不行了,赶紧走吧,这俩崽儿太能整事儿了。
虽然解家没给崽儿压岁钱,但是他们也没给解家孩子,这真是崽儿的功劳,给家里省钱了。
解老太亲自拄着拐棍儿送他们出门。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解支书和他大儿子还有大队长过来,热情地跟陆绍棠打招呼。
“走,家去坐坐,喝两盅。我们和你爹还有你们大队支书、大队长都是老朋友呢。”
陆绍棠才不耐烦这些应酬呢,是朋友你们就和他们交际去。
他倒是也为了媳妇儿孩子露出一丝笑容,只坚定地婉拒。
支书老婆子又拿钱给俩崽儿。
大队长儿媳妇也跟着拿。
一人给五毛。
借口给孩子压岁钱跟大人交际,那也是惯例了。
俩崽儿当然不要
爷奶说了,无功不受禄。
他们虽然稀罕压岁钱,那也得名正言顺,自家亲戚得给,不给就是抠门儿,外人给也不能要。
林姝一一道谢,陆绍棠不爱说场面话,她就说得滴水不漏,给人面子里子都照顾到。
这让支书、大队长几个面上心里都很舒坦。
往村口送的档口,解支书羡慕道“你们公社今年好啦,沾光能多买两台拖拉机呢。我们公社也想买,这年头真是有钱都买不来呢。”
林姝也只能当他羡慕,毕竟她也没那么大的脸面去跟拖拉机厂的郭厂长给他们要台名额不是
几句话到了村口,陆绍棠对解支书等人道“请留步吧。”
解支书“绍棠啊,给你爹和你们支书带好啊。”
陆绍棠应下。
解老太难得勤快地大冷天出门,亲热地跟林姝和俩崽儿道别,“回头常来玩儿呀。”
给外人看着那
真是亲热得不行。
解二舅和二舅妈远远地落在人后,手里捏着两分皱巴巴的纸票,想给俩崽儿当压岁钱。
二舅妈推他,“快,快,要走了。”
解二舅却踯躅着不得上前,人太多,他也不好意思挤过去。
最终就看着陆绍棠那鹤立鸡群的大高个儿慢慢消失在人群那边儿。
回到林家天也黑了。
林母赶紧摆饭,“饿了吧快上炕吃饭。”
林父紧着让他们进屋,让俩崽儿上炕,“冻坏了吧,快脱了鞋子盖着被子暖和暖和。”
盼盼和甜甜就跟姥娘姥爷汇报走亲戚情况。
“太姥儿好着呢,一点事儿都没。”
林母还挺关心地,仔细问问什么病,打点滴什么的。
林姝“没事儿,不咳嗽不头疼不发热的。对了,我大舅妈把之前借我的钱和布料棉花都还了。”
林姝就把棉花和布料留给林母,她去年发了不少布票奖励,压根儿不缺。
林母不肯要,让她拿回去。
林夏示意林姝拿回去也行,别回头又让姥娘从娘手里要去。
林父拿酒壶烫酒,要和女婿儿子喝两盅。
林姝看到炕桌上还有茶盘茶壶,“今儿来客人了”
林母“你二姨来了。”
林姝“二姨来了她家表姐今儿没回门”
林母“没,哎。”
林姝看了她一眼,“那咋不让二姨住一宿”
林母“你二姨瘦得皮包骨头的,我看身子骨不大好。”
林姝“一辈子没吃饱,没吃口好的,有点好吃的就倒腾喂我大舅大表哥了,她咋好呀。”
想起二舅和二舅妈那样子,林夏原本因为俩崽儿帮林姝把钱要回来,还让大舅妈给做了顿手擀面愉悦得不行,这会儿也没了笑意。
林夏对林母道“娘,我二舅和二姨被我姥儿洗脑太严重,你可小心别被他们再ua了,要不咱家的日子也得跟他们似的。”
林母原本觉得二闺女说话不好听,没人情味儿,但是又被自己没听过的词儿吸引了注意力,“什么洗脑皮油诶啊。”
林夏看了林姝一眼,就把她当初说的那些话用自己的理解说了一下,还得争取让林母能听懂。
毕竟林母没文化没见识,还不如她呢。
她学得快,林母却不行。
果然林母不承认自己从小被洗脑,她道“做儿女的哪能不心疼父母呢你们姥娘和姥爷那时候可苦了,家里没两亩地还得养活一大家子人,你姥爷到死都没吃上口猪头肉。”
说着说着她又要抹泪儿了。
甜甜拿着自己小手帕给她擦眼泪。
盼盼“姥儿,我太姥儿吃得可好了,比咱好多了,一大盒子鸡蛋糕呢,你看我那个大表舅,吃得白胖的。哎,我那个二舅姥爷和二舅姥儿,瘦得跟院儿里那颗老槐树皮似的,又黑又褶子,比我
太姥儿还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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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糙的呀,比自己差了一辈人,真就比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还皱吧呢。
她之前不想说,现在忍不住对闺女儿子道“你们二姨也没双整装儿的鞋子,我就把旧棉鞋给她了。”她有点心虚地看了林姝一眼,新棉鞋还是闺女帮衬自己的呢。
林姝“娘,你以后给我二姨东西,豁俩口子再给,别好东西回头又让我大舅妈要走。”
林母叹了口气,“那双旧棉鞋挺旧了,补了几回,你大舅妈不至于。”
她从炕上拿出一个黑色的补丁小布袋来,“你姥儿知道你二姨胃不好,给她一斤小米熬粥养胃的,听你表哥说我住院了,你姥儿又让你二姨过来看看我,你二姨非把小米给我吃。”
看着林母感动得抹泪儿的样子,林跃眼圈也酸疼,林父也心酸。
林姝和林夏姊妹俩“”
陆绍棠却不插话,只沉默地吃喝,家长里短的事儿他不感兴趣。
甜甜和盼盼又忙着给姥儿和姥爷擦泪儿了。
林夏看不过眼,要刺爹娘两句,让他们别当滥好人。
林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说。
林母正心酸呢,感动老娘心疼姊妹儿,感动二姨不舍的吃给她送,你现在说你老娘耍心眼儿ua你们呢,她哪里听得进去
她只会觉得你这个孩子咋没人情味儿呢,你姥娘一个老太太,她洗脑啥啊,图啥啊。
这小米是实实在在的吧。
这善良的人呀,总觉得别人也和她一样善良,她看不见有些人表面单薄的善意下包裹着的刀锋。
她的善良没有锋芒,纯纯实心的。
吃饭的时候林母一个劲儿地给盼盼和甜甜夹肉,让他们俩多吃点。
林夏原本还想显摆这辈子第一次吃到大舅家的手擀面,而且没给大舅家什么好处,煎饼都拿回来了,这会儿也不敢说了。
林母心疼老娘了,你要是说你占了她老娘的便宜,那她只会更心疼老太太。
吃过饭陆绍棠主动收拾碗筷,林跃见状就给姐夫帮忙刷锅洗碗。
林母和林父忙说不用不用,哪里能让女婿干家务活儿。
陆绍棠“没事,娘,你们上炕说说话吧。”
盼盼“姥娘,你心疼你娘,我二姨和娘也心疼她们娘啊。快来吧,我给你吃奶糖。”
他的奶糖可不随便给人吃呢。
林母听了孩子这看似不过心的话,想想自己心疼老娘的感觉,再代入一下俩闺女心疼自己,二闺女离婚家里帮不上忙,三闺女男人没了那阵儿自己也帮不上啥忙,还有大闺女家里最近也不大好,自己不给她们添乱就是好的。
她刚才心疼老娘的心瞬间就被分了几份。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养儿以后疼爹娘的心也会分散的。
她又上了炕,拿红枣糕给他们吃。
甜甜就给林母说二舅姥爷和二舅姥娘看着老可怜啊。
“他们手都冻烂了还干活儿,
屋里跟冰窟窿似的,
棉裤都破破烂烂的哎,又脏又干瘦,瞅着跟没娘的要饭的一样。”
“大表舅穿得跟城里人一样,衣服崭新呢,白白胖胖的。”
“二舅姥爷住的还不如我家草棚子大呢。我爷奶肯定不会让我二伯那样。姥儿,我二舅姥爷是我太姥儿捡来的孩子不”
林母一怔,“那时候穷,可穷呢,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
盼盼“那家家户户也没给自己孩子弄得像要饭的呀咋就我二舅姥爷那样”
林母又愣住,不知道该咋说。
老娘没错吗
子女不言父母过。
但是她没错吗
二哥一把年纪家里还不给他娶媳妇,说的是家里穷,没钱凑不出彩礼,二哥只能打光棍儿。
林母强行把心里的不舒服压下去,不是被孩子问的不舒服,而是对亲娘的那点不满。
她不能背后说父母的不是,那是不孝顺,是白眼狼。
父母那时候太穷,太苦,不得已的。
林姝道“要是能分家备不住好点儿。”
林母“你姥娘不会同意的。”
她也得承认老娘不分家就是为了让二哥给家里干活儿赚工分。
“你二舅没孩子,不分家一起过着有个不舒服的还有人照顾一下,以后老了”
林夏忍不住了,“娘,你觉得我二舅生病谁伺候”
那肯定是二舅妈呀。
林母脸上讪讪的,却也不想说自己老娘和大哥不好,又开始说大姨二姨。
她寻思让林跃明天去一趟大姐家。
过年时候基本就是姑表亲姨表亲互相走亲戚。
林姝他们就不用去了。
林跃要去大姨家,带的礼物就要重点,基本就按照大家走亲戚的规矩来就行。
林姝对林母道“娘,林跃回头肯定还得找对象,彩礼啥的也得预备,宝儿肯定就在你身边,那大一点吃喝穿衣读书都要钱,你可得预备着。”
林母“放心吧,我有数的,你们甭担心我和你们二姨似的,不会的。”
她心疼归心疼,但是她也记着婆婆的话呢。
婆婆临终时说过的“你心疼你娘家没关系,你就比照着大家来,你要是拿我儿子孙子孙女贴补你娘家,等你死了都进不了老林家的坟,你看看解家让不让你回”
林母其实心里清楚,当闺女时候是解家人,出嫁有儿女那就是林家人,死了是埋在林家祖坟,到时候和要林家列祖列宗在一块儿,由林家子孙供奉的。
娘家是没有她的位置的。
她再心疼也就是给老娘送点吃喝,却不会动了根本。
看她这样林夏还挺惊讶的,笑道“娘,你挺厉害呀,没被洗脑。”
林姝“咱娘是被奶反向洗脑回来了。”
林母嗔道“我看你们在给我灌迷魂汤呢。”
什么洗脑皮有诶的,不就是灌迷魂汤嘛
给我灌迷糊了,然后就可听话了。
林母只是善良心疼爹娘而已,她又不是真的傻。
二姐拿来那点小米,那都生虫抱团了,自己肯定不吃要喂鸡的,但是她知道二姐肯定会吃,还会当宝贝,毕竟二姐平时吃的就是红薯地瓜干子大碴子。
老娘是不稀罕吃的,她把不稀罕吃的生虫小米给二姐,二姐感动回头不得拿几斤好粮食给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