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钱儿去了大队部,发现前面打谷场上停着两辆牲口车,一头骡子一头牛。
这两头牲口膘肥体壮,毛发光亮,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精心伺候的。
自己大队的牲口余钱儿也见过,虽然不算瘦弱,可身上难免粘上牲口棚里的东西显得脏兮兮的。
人家这两头就不那样,不愧是最美军嫂大队的牲口,也是美的。
她进了院儿里,就见三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正跟队干部说话。
队干部看见她,笑道“来了”
陆大哥三人立刻扭头看向余钱儿,笑着打招呼,又把林姝的信拿出来递过去,同时介绍一下自己三人。
余钱儿接了信,她识字不多,所以林姝写得很简单,看完她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个好办。”
她立刻就对余大队长道“大爷,林同志家人过来收榆树皮,让咱们帮个忙,以后这边砍树就把榆树皮树枝都留给他们。”
余队长方才已经和陆大哥聊过,大体知道陆家庄制香厂的事儿。
他道“那肯定中,反正这榆树皮咱平时都烧火了,还能换点钱那当然好。”
榆树皮是柴火,人家给比柴火略高的价格他们就很乐意卖。
其实林姝让陆大哥他们直接过来买也行,不是非得找余钱儿,但是既然两人认识,还有同住之谊,自然要打个招呼。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再者有认识的人在这里,陆大哥他们过来也好安排,比如借宿、帮忙热饭烧水那都有人帮衬不是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没熟人,可能被人坑或者被人使坏欺负,有熟人就好很多。
乡下就是这样,村里来个陌生人,总有那些居心不良地想欺负或者算计人家,如果是村里某人的亲朋,那大家就会很和善。
余钱儿就请队干部在大喇叭上吆喝一下,让社员们以后把榆树皮留着,大队收拢后统一卖给人。
不只是自己大队,周边大队的也要,但凡是榆树皮相关的就要。
社员们一听直接沸腾了,“啊榆树皮还能卖钱呢”
这些年队里分的口粮也够他们吃个七八分饱的,再不济那不是也有地瓜干吗虽然粗糙不好吃,那也比榆树皮好呀。所以社员们已经十年没吃过榆树皮,基本都用来烧火了。
有人懊恼得很,“啊我们刚烧火一车”
“早知道留着了,还能换点钱呢。”
“哈哈,我们家刚杀了五棵榆树,想盖房子做家具,这会儿正好得着了。”
制香厂要榆树皮,其实不只是榆树皮,有些小枝丫也是可以的,基本都是皮么,磨进去一样用,但是得让卖家自己修理捆扎整齐,支楞巴翘的可装不了多少。
大喇叭那么一吆喝,没去下地的社员们就行动起来。
不多会儿就给陆大哥他们装满两车,捆得高高的,要不是怕路上不方便,他们还想用树枝子加高呢。
队干部看得心花怒放,
想着既然人家来一趟,那可得多卖一些,别回头人家不要了。
他很热情地表示打发人一同多送几车过去。
陆大哥当然高兴啊。
本身林姝说的就是要跟这里做长期生意,人家能送那是最好的。
队干部见陆大哥说送多少要多少,那是相当高兴的。
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他们队可以去周边大队、公社收更多的榆树皮给陆家庄送过去
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陆同志啊,你看这样行不,你们来一趟大老远的不容易,再去其他大队公社的也不方便,后面都是山呢,难走。不如以后我们大队收了帮你送去。”
他想的是去其他大队和公社收更便宜,所以就不需要跟人家要路费。
那不就是柴火么在乡下又不值钱。
陆大哥立刻笑道“大叔,那可多谢你啦。”
他也不占人家便宜,本身他们收的价格就很低,若是让人帮忙去别地收,对方还想赚点,那就只能压别人价格,压得太低时间长了别人难免有怨气。
林姝说过,做生意不能一下子把利吃尽,更不要想着靠自己吃尽,要分给旁人一些,这样形成链条才更有利于生意健康发展。
他便主动提出给对方一点路费补贴,人家帮忙送去陆家庄,这省了自家好大时间和力气,难道不值点钱
当然值
陆大哥不但给了一点路费补贴,还愿意在榆树皮价格上以百斤为单位给他们抬一点,这样榆树林大队部也能赚一点。
不多,但是能积少成多,而且有的赚总是开心的。
毕竟现在赚钱不容易,一车红薯才几个钱现在榆树皮能换钱,那当然是好事呀。
余队长没想到陆大哥这么爽快,人家不是冤大头,人家这是诚心跟他们大队交好呢。
他当即就拍胸脯子表示,让陆大哥只管放心,以后榆树皮包在他身上。
他立刻喊自己儿子去挨家挨户收榆树皮,争取再装几车,明儿跟着陆大哥他们一起送去陆家庄。
余钱儿对陆大哥道“林姝大哥二哥,你们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正好我们家有空屋子,晚上也住得开。”
她爹娘刚掏空家底新盖了房子,准备给哥哥娶媳妇儿呢。
陆大哥刚被爹娘敲打过,还想跟女同志避嫌呢,余队长就让他们跟着余钱儿过去。
余家又不是只有余钱儿一个人,还有爹娘哥哥兄弟的一群呢。
余钱儿娘正在家摘菜准备做饭,就见闺女领着三个高大的男人进来。
她已经听大队喊收榆树皮的事儿了,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对于闺女没跟家里商量就领人回来吃饭有些不高兴。
这年头哪有随便带人回家吃饭的
三个大老爷们儿,一人一顿饭不得吃一大海碗
家里哪有这么多粮食
给人家吃黑乎乎的瓜干那那也不好意思啊,
招待客人怎么不得拿点像样的粮食
这今年刚分的麦子,去换瓢细面擀面条
短短的几秒钟里余钱儿娘想得肉疼。
陆大哥那是相当会来事儿的,他一进门儿刚打个照面问声婶子好的功夫就把口粮布袋拿出来了。
他笑道“打扰婶子了,我们借住一宿,明天就走。”
这里面是三个人两顿饭的口粮,都是玉米面粉。
余钱儿娘立刻笑得热情起来,“哎呀,你说说,来就来了,咋还自己带口粮到婶子家吃饭那不是该当的嘛。”
她接了口粮袋子,掂量一下,差不多得小两斤粮食。
谢天谢地,不会来白吃她家的粮食。
余钱儿看不得她那副斤斤计较的样子,怕陆大哥他们尴尬,就笑着让他们赶紧进屋歇歇,又让她娘先泡茶,她去喊爹和大哥回来。
已经下工了,他们估计也去看收榆树皮的热闹呢。
有了口粮,余钱娘儿也不抠搜了,笑容也十分真切,摘黄瓜、柿子给他们吃。
很快余钱儿爹和大哥回来,同来的还有大队支书以及另外几个青年。
他们都是过来看陆大哥几个的。
这时候人也没什么娱乐,有个外村人过来就能带来新鲜的八卦和见闻,给大家也长长见识,新鲜新鲜。
听着屋里男人们大说大笑的声音,余钱儿娘笑得越发高兴,尤其左邻右舍婆子们都过来瞧热闹,还一脸艳羡,她就更得意了。
大队支书何曾来她家这么和气亲热地说过话
这是第一次啊
婆子们也都纷纷羡慕
“余钱儿出息了呀,竟然认识外面的厉害人。”
“来收榆树皮呢,没曾想这榆树皮还能换钱,真好。”
“婶子,你可好好招待贵客,我这就给你送俩鸡蛋过来。”
“我家里还有点细面,给你送一碗过来。”
这种好时候不上凑露脸什么时候凑
人家是能给他们带来钱的贵人,那不得好好招待
这个送俩鸡蛋,那个送碗面,她再送捆菜,那回头说出去就是她们一起招待的贵客。
榆树林大队的社员们能卖榆树皮给人家,她们都是有功劳的,说出去脸上有光。
原本余钱儿娘还怕招待客人亏了口粮,这回儿倒是赚了。
她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个邻居婆子试探她,“余钱儿娘,三个青年,瞅着都挺好,不给余钱儿说一个”
那剩下的说给我们闺女不是正好
恰好余钱儿出来听见,压低声音训道“瞎说什么呢人家是我朋友林姝军嫂的哥哥,都是有媳妇有孩子的,你们什么眼神儿啊”
众女人立刻笑哈哈起来,“哎呀别当真,我们就说说嘛。”
家里有闺女,或者人家有闺女,她们就喜欢说这种相亲嫁娶的事儿,但凡看到一个平头正脸的青年就得
说一嘴和谁谁闺女配对正好。
其实有时候就是说说嘴,习惯了,不说难受,而且也多是说条件还不错的青年。
反正见到一个矮矬丑她们是不会说的,要是说那不是擎等着被对方喷么
很快余队长也拎着肉和酒过来,递给余钱儿娘,“弟妹,辛苦你。”
余钱儿娘兴奋得说话都颤音了,“队长说啥见外话啊,咱是一家人。”
今儿这三个男人一来,从不登门的支书来家里做客了,不正眼看她一个婆子的大队长也来了,我滴个娘嘞
她真是有面子了
屋里又是一阵热闹。
陆大哥健谈,榆树林大队这里也有健谈的,两三个人活跃气氛,那场面就热闹得很,绝对不会冷场。
短短的时间支书和大队长已经商量好让谁去收榆树皮了。
收榆树皮是长期赚钱的营生,自然不能随便给谁,基本一家一个,另外再找一个那肯定给余钱儿家。
他们瞅了瞅,余钱儿大哥挺了挺腰板儿,余钱儿爹也笑呵呵地,希望大儿子能跟着露脸,跑腿儿,分点小钱儿。
大儿子有这个活儿的话,说亲都更容易些。
这时候陆大哥笑道“对了,你们往我们大队送材料的时候得让余大妹子一起去。我弟妹说了,余妹子是劳模,能干,关键品性好,可靠”
明白了。
支书和大队长就把目光从余钱儿大哥身上收回来。
人家付钱的顾客指名儿让余钱儿去,那就得她,毕竟她是女孩子也好跟林先进打交道不是
要是余钱儿大哥去,他也就跟在另外俩青年后面跑跑腿儿,也不能多干啥,余钱儿不一样,她是女的可以和女的打交道。
余钱儿爹虽然有点失望,但是闺女去也行,这可是人家贵客亲自点名的,那更好啊。
支书和大队长这么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连连答应。
余钱儿瞅着爹娘那副样子,虽然有些尴尬却也只能如此。
毕竟他们都没什么本事,一辈子老实巴交地就会刨地,平时队干部也不会正眼看,分活儿都是分不好的那种。
为了让爹娘脸上有点光,不会整天自卑,她就努力干活儿,靠着在县里举行的劳动比赛中拿奖当上劳模,给家里增光添彩。
之前她觉得自己这个劳模好像也没多大用,顶多给家里发了脸盆茶缸暖壶,爹娘没本事还是没本事,被人瞧不起还是瞧不起,反而惹得别人嫉妒说她嫁不出去。
不过,这会儿她觉得其实挺好。
自己要是不当劳模,怎么认识林姝
怎么有今天的一家子露脸
这么一想,她就为自己当时第一次去市里为了不露怯、不让人轻视特意表现得有点厉害而羞愧,还听邱丽娜的以为林姝资本家小姐做派。
幸亏,自己当时道歉了,人家林姝宽容大度不和她计较,现在有好事还想着她呢。
虽然林姝信上说请余同志帮忙,可其实林姝才是帮了她大忙呢。
余钱儿心里很是感激。
第二天余钱儿娘早早起来给做了饭,特意炖了鸡蛋,让陆大哥三个吃得饱饱的再走。
余钱儿和队里安排的俩人一起,一人负责赶一辆车。
余钱儿爹娘好一个叮嘱,让闺女如何如何,别丢人,别怎么的。
其实他们这辈子最远就去过公社,连县城都没去,余钱儿已经到过市里,还是劳模儿,可他们就是觉得孩子不如自己,总要用一些老思想瞎指点。
余钱儿大哥则是一脸羡慕。
陆大哥和陆二哥赶一辆大牛车上,牛虽然走得慢,但是力气大,拉着小山一样的货还能再拉着陆大哥。
陆二哥心疼牲口,只要牲口拉货他就不坐车,在一边走。
他们走到一处拐弯儿的时候,
远远的一个妇女披头散发地往这里跑,一边跑一边喊“救救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陆大哥坐在车辕上,翘着二郎腿,正舒舒服服地哼小曲儿呢。
突然听到那么凄厉的一声喊,吓得他一个激灵,“怎么回事”
距离有些远,听得不是很真切,他仿佛听到那女人喊三弟妹
自己听岔了吧
陆二哥也听见了,他吁一声,示意停车。
后面余大队长的儿子余林喊道“陆同志,跟咱无关,咱们赶紧走吧。”
另外一个小伙子也说没事,“是后面何家庙子的媳妇儿,整天想跑回娘家,她婆婆不让。”
很快,就有个男人追上来,把那女人给拖回去了。
路上其他村人看到也都见怪不怪的样子。
余林还怕陆大哥他们对自己大队印象不好,解释道“这媳妇儿是蒯家花彩礼明媒正娶的,五十多块呢,女人的哥哥们亲自送来的,可不是拐来的。”
另外青年也说是的。
陆大哥就没管了,各家有各家的事儿,他们可不瞎掺和。
孙晓红瞅着高高的榆树皮车队越走越远,气得嗷嗷叫,一个劲儿地踢打撕挠拖着她的男人。
她恶毒地诅咒他,“蒯小鹏,你是个猪,你是个死猪,我不要跟你回去,你放开我”
蒯小鹏也不说话,只闷头给她往家扯。
这婆娘生性刁蛮泼辣,她不愿意嫁给他,他还觉得亏大了呢
五十多块彩礼,娶个啥样媳妇儿娶不到
她可好,她家人送来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转天就开始闹腾,砸锅摔碗的。
要早知道她不是个过日子的女人,他才不要呢。
蒯小鹏个子不高,胜在敦实,有把子力气,常年干活儿的大手又黑又糙,抓着孙晓红就跟铁钳子一样。
“俺是娶了你,不是拐了你,你不乐意你就得把彩礼钱还给俺”
“俺家辛辛
苦苦攒那点钱,不容易”
蒯小鹏被挠得胳膊和脖子都出血了,气得要打她,只是看着她鼓起来的肚子又下不去手。
孙晓红咒天咒地,又开始骂林跃和林姝,她对蒯小鹏喊道“你去管林姝要,就是她来收榆树皮的,她有钱,你去管她要是她害我的,搅家精,挑唆林跃和我离婚,让林家给我赶回娘家的”
蒯小鹏愕然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孙晓红整天在家里咒这个骂那个,以前嘟嘟囔囔听不太清,今儿她竟然说是收榆树皮的
孙晓红自从被娘家下药嫁给蒯家,她就越发怨恨林姝和林跃。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林姝害的,如果不是林姝非得把缝纫机要回去,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有林跃个混蛋,平时说得好听,什么都听媳妇儿的,结果她不过是不小心碰了林母一下,他就发疯离婚。
还有林母个坏婆婆,以前假装一副被儿媳妇欺负的委屈样子,结果自己都没打她她就哭成那样陷害自己
这些恶人
当初离开林家回娘家,她和娘家嫂子们打架,生气娘家人不给她撑腰撑到底,可被嫁给蒯家以后,这个寡妇婆婆才是真恶毒,还有那个傻子大伯哥,这个又丑又挫又脏的蒯小鹏,她又开始怀念娘家。
她很快就把对娘家的不满忘掉,满心都是爹娘怎么疼她,哥哥们怎么疼她,现在她想让娘家再疼她一次,把她从蒯家带走。
她不要留在这里
寡妇婆婆是个变态,整天看贼一样看着她。
刚嫁过来那阵子,恶婆婆怕她跑不给她穿裤子不让她出门,后来队干部说这样不好才给她穿衣服,却让大傻子时刻盯着她。
要是她敢跑就给她抓回来打一顿。
恶婆婆把钱都锁在大柜子里一分不给她,饭菜锁在饭橱里不给她吃饱,怕她使坏也不让她做饭,白天让她喂鸡喂猪打水浇菜洗衣服扫地,把她当牛马使唤,晚上就让她陪蒯小鹏个丑八怪睡觉生孩子。
蒯大鹏个傻子虽然傻,可他是个三十的男人,知道找女人,天天往她身上扑,寡妇婆婆也不管。
她想跑,没钱,也没人帮她,村里人还帮着恶婆婆说她不本分,不好好过日子,就是欠收拾。
她觑着机会就跑,寻思先跑出去,哪怕要饭也能回家,可大傻子一直追她,追上就打她,再给她扛回家,恶婆婆再抽她一顿,不给她吃喝饿两天。
她第二次逃跑,结果被大傻子摁在草垛里糟蹋了。
她想找人告状都找不到,村里人都默认她是兄弟俩的媳妇,还笑话她不要脸不害臊,和男人大白天在草垛里办事儿。
她跟蒯小鹏说,那个窝囊废丑八怪说大哥就是傻不懂事,让她多担待。
恶婆婆更不管,反而幸灾乐祸骂她不检点自找的,说她“大鹏就得盯着你,你往外跑不就是想引着他追你你个骚货还倒打一耙”。
她这才不敢跑了。
怀孕以
后恶婆婆倒是不打她了,也不让大傻子再碰她,还给她吃饱,可她依然拿不到一分钱,不能坐车回娘家。
昨天晚上榆树林大队那边来说收榆树皮,她听着好像是青县陆家庄大队那边来的,还说什么最美军嫂家。
那不就是林姝
孙晓红立刻再次生出逃跑的心思。
今早吃完饭,她趁着蒯小鹏去上工,恶婆婆去村里问榆树皮的事儿而蒯大鹏上厕所的时候就跑出去。
她得去找林姝
让林姝给她赎回去。
她不要嫁给蒯小鹏个丑八怪,不要被傻子天天盯着。
她要回去找林跃,她保证再也再也不骂他不掐他,她会对公婆好,会下地干活,会做饭喂猪,会好好伺候他们。
还有宝儿,她可是宝儿的亲娘,那是她的儿子。
林家必须得救她
结果不等她冲到马车跟前就被蒯小鹏给抓回来了。
蒯小鹏从来不打她,但是在她眼里蒯小鹏没有林跃高,没有林跃俊,没有林跃白,没有林跃聪明会说话,没有林跃温柔体贴
他又矮又黑又丑
他配不上自己
可其实在村里人眼里,她和蒯小鹏很般配。
村人觉得蒯小鹏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壮实能干活,皮肤晒得黝黑是男人的特色,不善言语是很多乡下男人的共同特点。
另外他平时为人和善也还体贴,在村里口碑挺好,大家自然站他,反而觉得孙晓红配不上他呢。
你孙晓红有啥
你不也黑
你不也塌鼻子
你还有点兜齿儿呢
你还有点三白眼儿呢
不只是何家庙子,其实榆树林大队只要认识他们的基本都这个观点。
到了陆家,余钱儿和林姝说起来,也是这样说的。
“俩人瞅着还挺般配的,就是孙晓红总不想好好过日子,估计是被爹和哥哥硬逼着嫁的。”
“那蒯婶子说把彩礼还给她家,就让孙晓红随便走,不过看样子不可能的,孙家从来没露过脸,估计本身就是图彩礼才把闺女嫁过去的,怎么可能还呢那孙晓红本身就是改嫁的,再领回娘家三嫁,那娘家哥哥嫂子肯定不乐意。”
余钱儿当然不是没事儿跟林姝八卦村里人,而是到陆家以后先一通寒暄,林姝已经做好饭菜,热情地邀请他们先吃饭。
他们这一次不走县城,走了近路,所以第二天过晌就到家了。
陆大哥自然要和林姝、方荻花汇报一下去榆树林大队的事儿,人家如何帮忙,如何热情招待等等,这都是来往的人情呢。
说到最后,随口就带出一个喊救命的女人,就当个热闹说一嘴。
余钱儿就给林姝解释一下。
余钱儿说得客气,毕竟她也是个未婚女青年,不会添油加醋说孙晓红什么坏话,可余林和另外那个青年从男人视角就不一样了。
他们对孙晓红就是满嘴嫌弃,对孙家更是十分不齿,“图高彩礼把闺女嫁过来,也不商量好,结果他们走了那闺女第二天就哭闹打砸的。蒯家本来就穷,攒点家当不容易,那寡妇娘省吃俭用的,吃饭的碗个个都豁口裂纹的也舍不得扔呢。那娘们儿一下子给人砸了好几个,那寡妇娘能乐意肯定得给她抽一顿,饿两天教训教训。”
林姝那感觉就很微妙。
之前以为弟弟和孙晓红离婚,不会再有交集呢,没想到兜兜转转,还真是巧。
林姝真没想到老孙头能那么狠,竟然就把孙晓红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陆大嫂见到余钱儿也挺高兴的,问她爹娘好,家里盖房子没,哥哥娶媳妇儿了没。
余钱儿跟她聊得也自在。
她发现她对林姝有点怎么说呢,林姝长得太俊了,聊天的时候她盯着林姝的脸经常看得有点发呆,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好意思。
而且林姝有文化,虽然努力契合原主,可骨子里带的修养、文化气质是藏不住的,只能用自己见识多、看书多来遮掩。
她说话难免文绉绉的,让余钱儿这些没什么文化的人觉得拘谨,就像面对女干部一样。
吃饭时候林姝特意给多弄了一些小菜,之前腌的泡菜可以吃了。
四月里下的农家酱,一共两大酱缸呢,每天都得搅个两百遍,这会儿早就晒成了,橙红色,飘着一层油。
这就是美味的秋油,鲜美无比。
林姝特意盛了两大瓶子,留着拌菜吃。
她给大家用这个农家酱拌了一盆老虎菜,里面放了千张给几人吃得头都不抬,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吃。
去大姐家之前她还做了一小坛子豆腐乳,这会儿也刚好能吃了。
腐乳是早就有的,但是乡下社员们很少吃,大部分人几乎没吃过。
就连豆腐他们吃得次数都少,还得逢年过节谁家推磨做豆腐才能吃到,这会儿也不像过去还有人下乡卖豆腐,想吃真不容易。
他们舍不得多吃,几个人戳一块尝尝就行。
余钱儿也爱吃林姝做的那个川味泡菜,尤其辣椒炒酸豆角,“林姝同志,这个是醋腌的”
林姝“不是,是腌咸菜的方法,密封发酵,很自然就酸了。”
当地没有腌酸菜的习惯,都是直接腌咸菜,所以余钱儿不是很了解发酵的东西。
林姝给她讲了一下,让她回去做,“这东西腌制发酵很快,密封上天就能吃。”
余钱儿记下了,小声道“林姝同志,你没拿去城里试试”
她感觉这泡菜可以换钱。
林姝摇头,“家里腌个几坛子自己就吃了,没有多余卖给人。要是卖的话,你起码得腌个几大缸,也没那么多菜。”
最最关键的是,这东西方法简单,家家户户回家自己弄个坛子就可以做,而且很便宜不值当费劲。
现在不是商品经济年
代,要卖东西首先就得考虑原材料丰富不交通运输方便不市场亲切不
现在粮食蔬菜不丰富,自家种的将将够吃,你要是粮食多,天天去城里卖馒头也会赚钱,关键是没有。
偶尔卖几次,那就是卖自家的口粮,卖完也没的进货。
这和作卫生香不一样,榆树皮等不是大家都用的消耗品,他们能收到。
余钱儿有些失落,她还寻思这东西好的话她和林姝同志一起赚钱呢。
这个年代呀,真是谁有物资谁发财,那些倒卖战略物资批条的,转手几千。
余钱儿是真的很想像林姝那样做点事儿,这样爹娘大哥也就不能说自己什么。
她不是很想结婚。
她长得一般,相亲的对象也都不咋滴,有些瞅着还没她能干呢。
再一想自己结婚以后和爹娘一样生了儿子闺女,又要张罗给儿子娶媳妇,说不定还会重男轻女啥的。
人经不住细思量,这一思量她睡不着的时候越想越窒息。
她爹、她爷、老爷爷祖祖辈辈都这样。
娘说女人就是这样过来的,人人都这样,家家都这样,你有啥不能这样的
你不这样就不对
余钱儿却觉得女人为啥就得这样
可她不敢说,在家里说了被娘骂甚至挨打。
这么多人她就发现林姝不一样。
林姝真的不一样。
乡下大家都灰头土脸的,人家却光鲜亮丽,皮肤一直都是白白净净的,头发都清清爽爽,瞧着就舒服。
她这么漂亮,男人都喜欢,女人也稀罕,去哪里都是焦点,大家都愿意捧着呵护着。
她何必辛苦呢
可她居然给大队张罗副业,让家里跟着大队一起赚钱。
她可真是善良大方又有头脑啊
着实值得人学习啊。
林姝笑道“我们卫生香以后对榆树皮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大的,不过推磨也是个事儿,如果余同志愿意合作的话,可以在家磨榆树皮粉和松柏粉给我们送来。”
林姝一直想把收榆树皮、磨榆树皮粉的活儿外包出去,自己家只负责磨制特殊材料、制香发货就好,不需要再专门弄个人出去跑。
收榆树皮不只是出人,还得出一头牲口一台车呢,这都是消耗。
推磨也是。
随着出货量越来越大,一个人一台磨根本不够用的,两台磨还得连轴转呢。
不能用太多本大队的人,这样大队种地的劳力该不富裕了。
林姝都盼着二姐他们赶紧把电通好,到时候买个电动粉碎机来磨粉才好呢。
不过通电这事儿急不来,勘测、铺设电线杠、扯线、通村入户,那得很久。
她又盼着大姐夫来,大姐夫现在不是负责开发推广农业机械化么,兴许可以帮他们想个好办法呢。
虽然推磨制香都不用林姝费劲,可她
见不得效率太低下,尤其见不得订单多了忙不过来,大家晕头转向。
既然余钱儿有赚钱的心,不如让她帮忙榆树和一些常见树木的粉料。
至于怎么磨粉,她也教给余钱儿。
同来的两个青年看余钱儿和林姝聊得非常投机,他们很是羡慕,自己妹子咋没被人家看中呢
以前他们都觉得余钱儿长得跟个男人一样,又黑又不秀气,现在看林军嫂家婆婆和大嫂也是又高又壮又黑那人家比余钱儿可俊多了。
尤其那位方大娘,虽然上了年纪却英气勃勃的模样,而且她皮肤还挺白的,年轻时候肯定是个英气美人。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可没敢说出来,这点礼貌还是有的。
林姝领着余钱儿去东边磨坊那里参观一下。
为了推磨不风吹日晒雨淋,也为了保护材料不被淋湿,这边盖了一个磨坊。
磨坊地面是用青砖抬高的,防止雨水溅入。
余钱儿看得很激动,“林姝同志,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跟别人透露你们的技术。”
林姝笑起来,没关系的,磨面么,没技术,大家都会。”
余钱儿却不这么认为,磨树皮和粮食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反正林姝告诉她的窍门她都记住了。
这样回去以后她就和大队说,他们给陆家庄榆树皮粉,比直接送榆树皮轻快还钱多呢。
毕竟推磨也有劳务费呢。
余钱儿高兴得很,就跟被评上劳模一样豪情万丈。
她一点都不稀罕那些男人瞧不瞧得上她,真的,要是她能赚钱,他们算个屁啊。
反正能拖一年是一年,一点都不急着嫁人。
因为陆大哥几人在人家大队住了一宿,所以林姝也留几人住一宿,让那俩青年去队部和队干部交流交流心得,她则跟余钱儿说点事儿。
她简单利索地将孙晓红的事儿告诉余钱儿。
余钱儿的嘴和眼睛都张得大大的,“啊”
想起自己说孙晓红的话,她黑脸瞬间通红,她有没有说人家闲话有没有丢人
她立刻道歉“林姝同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林姝忙道“别介意,真的没事儿,没关系。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如果她在外面说什么不好听的,造谣之类的,你帮忙澄清一下。”
有时候人们喜欢偏听偏信的。
不过钱母许母那些人可以造谣让人信她,孙晓红难说。
孙晓红的性格就骄纵任性,不体谅人,自私自我,看起来她和新婆家处得也不好,要造谣人家也不会信她。
对于孙晓红的遭遇,林姝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同情或者什么多余的感觉。
孙晓红的人生有她自己和她爹娘哥哥们负责,不关林家和她林姝的事儿。
余钱儿笑道“林姝你放心,我会跟大队干部沟通一下的,不会让人胡说八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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