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澜像他这个样子有点儿可怜，想到毕竟是第一个虔诚的信徒，就十分贴心的开口：“要是你觉得接受不了，我可以让你把这当成一场梦。” 齐啸远顿时脸就有点绿了，他似乎有些纠结地想了片刻，最终摇头拒绝：“还是清醒着吧，逃避不是办法。比起混沌的幸福，我更愿意清醒的痛苦。” 真实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我还要每天给您上供供品呢。” 齐啸远这话说出来之后就又得到了旁边水无源的一个嘲讽式微笑，齐啸远抽了抽嘴角，默默低头。 没关系，他没有水大佬有钱，但他的虔诚感天动地！ 黑鲤鱼：嘤嘤嘤！你说得对！ 河清澜似乎感受到了齐啸远的决心或者虔诚，难得微笑起来：“那我就等着一日三餐了。” “不过，其实你也不需要太在意。”河神大人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下：“如果用你们可以理解的方法来说的话，无论是妖邪，这些存在，都不过是现在的科技无法完全探索出来的强大的能量而已。” “这样是不是就很科学了？” 齐啸远：“……” 齐啸远艰难地点了点头。 河清澜走到了门口时突然问了一句：“有一点我没想清楚，你为什么要去碧城艺术学院门口卖煎饼？” 要不是这小子长得顺眼又满身污浊阴晦之气，他大概也不会选中这个人。 而且，要不是这样，齐啸远大约也活不到他出现。 齐啸远听到这话之后面色就变得有点古怪。 河清澜微微扬了扬眉，难不成还有什么奇怪的点？ “不想说也可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齐啸远挠了挠头：“说来您可能不信，我爷爷昏迷之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让我呆在学校哪儿也别去。” “我一开始没怎么听，但是一离学校远我就心慌，总觉得不安稳。本来我是打算住校的，但住校又很多人烦我，我也大四了快毕业了没课。就干脆出来摆摊儿了。” “一摆摊，我就不慌了。” 齐啸远说到这里突然又眨了眨眼，因为他忽然想到，他大约不是离开学校就心慌，而是……一旦远离那条名叫清澜的河，就心慌。 仿佛那条河就是他的保护伞，哪怕它已经千疮百孔、不复当年。 河清澜看着忽然陷入沉默的齐啸远，再次轻轻地笑了一下。 而后，他无声地向前走去，空中似乎都飘散着淡淡的、让人心安的清凉水汽。于此同时，细细密密的雨水从天而降，仿佛在驱散着这一片土地上肮脏的污浊。 看着那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齐啸远幼年的记忆碎片显现出来 那时他还很小，他骑在爸爸肩膀上，妈妈在旁边笑眯眯地喂他吃糖，爷爷站在河边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颗水灵灵的红苹果，跟他说： “小远把苹果上供给河神吧，让河神大人保佑小远平平安安。” 他还记得爸爸有些无奈的口气：“爸，这都什么时代了，哪儿还有神啊。” 爷爷摸着他的头笑眯眯：“怎么没有神啊，山川大地河流……风雨雷电、草木花鱼，万物有灵，有灵就有神。” “世界，在看着我们呐。” 噗通一声。 小小的齐啸远把手里的红苹果扔进了河里，他看到那时还算清澈的小河里游过几条小鱼围着苹果转，有一条还是黑色的呢。 然后他说：“河神大人保佑小远平平安安！” 那条黑色的小鱼尾巴一甩，甩了他一身的水珠。 明天的供品，带上一颗红苹果吧。第16章 、16 从齐啸远家里回到断流最厉害的河边，水无源和河清澜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来的时候走了可有半个多小时。 就算河清澜因为苏醒和断流、污染而耗费了绝大部分的灵力，但加速走路的力量，挤挤还是有的。 只不过一路上都要忍受某个人的逼逼叨而已。 “你现在竟然连瞬移的力量都没有了吗？” “所以说当初你就不应该和那几个家伙一起睡觉，睡觉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看人类自己折腾自己把自己往死里作。” “我没事了就把人类的事情当连续剧和动画片看，有的时候这些人类聪明的可怕，有的时候又蠢的要死，真是好笑的不得了。” “所以你就不该睡，现在好了，把自己睡到解放前了吧？” “你这也太弱了，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啊？要不你求求我，嘿嘿嘿嘿……你要是求我的话，我就帮你恢复水源啊！” 水无源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个有些克制不住的期待表情，雨神大人想如果之前骄傲又暴躁的河神对着他低头、语气柔软又带着几分恳求的样子……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都有点冒贼光了。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想象中听话柔软的河神用那双深蓝的眼睛看他，并且随时看着他的时间越长那双眼睛逐渐泛出湛蓝的颜色。 像是能把人到灵魂都吸进去，然后……溺毙。 水无源二话不说直接后跳。 河清澜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手指，然后才轻笑了一声：“你后退什么？” “我又没要打你。” “而且，现在我柔弱得很，你怕什么？” 水无源：“……” 没想打我你抬什么手！你柔弱个屁刚刚不是你一巴掌把人给抡飞出去三圈然后砸在地上了？！ 他现在好歹是压制了力量的凡人之躯，被打上一拳当然不会死，但是脸也会肿的好吗！！ 这时候水大佬才从自己的想法里清醒过来，他是脑子有坑才指望着河神温柔小意啊，当年多少神都被这个家伙的外表骗了，被打的哭爹喊娘来着。 ……那里面好像还有他一个。 水无源抽了抽嘴角，算了。他真大佬不和落魄河神计较！ 现在是他强河弱，万一一不小心把河神给打哭了，那以后还怎么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他、让他脱离风火雷的小团体跟着自己混？ 雨神大人很好的自我攻略了一番，让自己的心情重新变好。 其实他的心情从今天开始就很好，大约是即将收获小弟的喜悦吧。 河清澜瞥了一眼水无源，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据说人不睡觉就会变傻，想来这是十分有道理的，要不然这雨神醒了这么多年，脑子怎么还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呢。 都因为熬夜不睡觉啊。 两位神灵各自想着各自的想法，最后几步倒也安静。只是当他们距离断流区域越来越近的时候，两人面色都变了 今天一个白天被河清澜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三块沿河区域，此时竟然又堆满了脏乱的垃圾。 甚至就连之前没有垃圾的河流区域，也被一堆垃圾给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河流的流淌。 除了这些重新出现的垃圾之外，傍晚水无源车队带过来的那豪华躺椅和办公桌也被砸成了破烂，看起来就让人心疼。 河清澜看着满地的垃圾一路行来的温和神色逐渐变得冰冷。 而水无源则是看着自己十分满意的躺椅和办公桌残骸，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而后，整个碧城上空一声惊雷爆响，惊醒了不知多少熟睡中的人类。 “……找死！” 大雨滂沱中，水无源冰冷地举起了手。 雨水顺着那土地上明显的车痕个脚印蜿蜒而去，像是无数条暴虐的水蛇。 河清澜看到雨中的水蛇四散而去微微垂眸，只是当片刻之后六七个青年人惊恐尖叫着着被雨水卷到这里的时候，他才突然伸手按住了水无源的手。 在这一瞬间，水无源那双灰色阴鸷的眼瞳直直撞入河清澜深蓝的眼底： “你要阻我？” 河清澜与水无源对视，并没有因为他陡然变化的神色而退让： “人类也是生灵。” “不要随意杀人，沾染污浊。” 远古的神灵并没有什么天地规则的制约，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于是便也有许多神灵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然而那些无所顾及的神灵大都没能存在太久他们因为肆意妄为而沾染了过多的污浊之气从而心性大变，执着于杀戮、破坏、贪婪、力量，最终被执念反噬，要么堕落成为邪神，要么陨落而亡。 在许多神灵因此而陨落之后，远古的神灵们才明白，他们于天地，亦不过是渺渺。 “呵……不过是几个虫蚁而已，死就是死了，也配让我沾染污浊？” 水无源依然没有放下手，雨幕之中那七个被雨水捆绑摔打的人类还在凄惨的尖叫着。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被绑过来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和此时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他们一场可怕的噩梦。他们不知道噩梦何时能醒来，只能哭着喊着叫着求着。 河清澜看着水无源越来越阴沉的双瞳，仿佛下一瞬他就会让雨水淹没一切。 这才是数千年后雨神真正的模样，哪有半分易与。 “如此，带着他们离开我的河。” “死远点，别碍眼。” 河清澜说完就松开了按着水无源的手，似是不打算再管他的一举一动了。 只水无源的双眼还阴沉地盯着他，似乎在决定着下一刻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也走远点，脏了就别让我看见。” 水无源眼神闪了闪，片刻之后嗤了一声：“你说走我便走？那我多没排面。” “几个捣乱的人类而已，死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于是大雨在这时莫名的减弱，同时那七个被雨水捆在高空上下砸的青年也一个个地落了下来，发出了痛苦的□□声。 刘大龙是这七个混混青年的头儿，他现在躺在地上怀疑人生。 他只不过是带着小弟们过来倒些垃圾、给那个白天抢了峰哥风头的整容小白脸点教训而已，结果垃圾倒完了、钱也到账了，他和兄弟们准备去吃个夜宵火锅的时候，天空就忽然打了一声响雷然后大雨哗啦啦砸在他们头上把他们淋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