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濑:“?”一回头,就看见身后几个人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五条悟吹了声口哨,夏油杰面无表情,中原中也捏紧了拳头,魏尔伦抬头一眼。……谁那么幼稚?本来他以为干出这种事的人一定是五条悟,他本就是顽劣的性格,六眼和无下限都很方便,在没有防备又不带恶意的情况下给他后脑勺来一下完全有可能,但现在看这态度……他也说不准是谁。疑惑的眼神收回来。“如果屏障厚度均匀的话的确很难破开,但如果不是呢?”太宰治说,“还记得我把你烧焦的手丢进去了吧,这可是属于你的一部分。”“你的意思是”一之濑眼睛亮了起来。如他所料,太宰治承认了他的想法,点点头:“你不是平行世界的人,也不是普通人类,世界本源会锁定并排斥你的手臂,将它丢出来。”“手被丢出来的这一个点,就是平行世界屏障最薄弱的点。”他绅士地行礼,手臂落在胸前,背脊微微弯下,【书】此刻现身散发荧光落在身前,如同整个世界向他俯首:“我的职责,就是利用书定位出这个点,至于怎么破开屏障,就是各位的事了”。毁了八兆亿个世界的屏障不是那么好破开的。丢出手臂的那一刻固然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奇点,但这脆弱也是相对而言,它的厚度依旧不是能由一个人的力量完全撕裂,拥有书的太宰治不行,集合永恒万花筒写轮眼、雨之火焰和破灭之刃术式等多重力量的一之濑也不行。“我们那么多人维持一个通道,就让一个人去,”中原中也狐疑,“太宰,你确定你的计划真的可行?”太宰治的计划,是让在场除了一之濑的所有人共同发力,维持一个短时间内可供来回穿梭的通道。比起简单地撕开一道口子又看它愈合,维持通道需要数倍力量,一之濑可以进入,找到魔王白兰完成精准击杀再带着人出来。他不能仅仅是让一之濑穿越世界,然后再等待世界排异将他丢出来,教训有一次就够了。“当然,”太宰治眯眼,“中也,质疑我的话,你大可以自己来。”“啧。”还不是担心你。这不仅仅是中原中也一人的想法,说真的,要维持通道而不是冲进隔壁世界直接开打总觉得有些憋屈。但此时此刻他们担心的对象却一点异状都没有,既看不见对前主人的忧虑,也没有即将面对强敌的兴奋或焦急,一之濑蹲在地上,如同从前一样淡定平静,仔仔细细对着水面检查自己的脸。如果他还是一个小机器人,这时就正内检机身内各模块是否运转正常,武器弹药是否充足,通讯渠道无法被敌方入侵。但170现在只是一个人类。所以他也不知道在战前应该做什么,只能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装,让写轮眼闪了又闪,手指灵动,蓝色火焰包裹下的河水凝固成一团流淌的果冻,最后被无形的利刃切碎。这里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后山。明日初生,绯红云层层层铺开,金色的光芒落下来,又被后山的草木葱茏切成碎金,落在河面上,随着缓缓波浪流淌至视野拐角。咒高占地极其辽阔,方圆数里几座山头都是咒高的势力范围,咒术师世代传承,埋骨地在这里,许多见不得人的族地也在这里。夜蛾正道专门拨了一小片给五条悟和他的同期。平时这块地都用来打架了,有时候是五条悟用来测试新招式,一之濑和夏油杰给他当陪练,有时候又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这对挚友又打起来了,一之濑作为无辜路人来劝架却被卷入其中。战斗多了,这块土地也变得光秃秃,刚好方便几人用来施展太宰治的计划。太宰治看看天:“差不多了,动起来吧。”时机的测算完全掌握在他手里,几人彼此对视一眼,虽然大部分对太宰治这人都所知甚少,但一之濑从河边站起来:“我信任太宰,所以,谢谢你们,也信任太宰。”“切。”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单音。风不知从何处起,卷起额间的碎发,林中簌簌划过的声音带来朝雾和飘荡的花瓣,后山深处的樱花盛开了,一树浮华,如同满是祝福遥不可及的梦。和当初一之濑所见的那样,属于书的白光拔地而起,冲上云霄,卷起落叶无数。又一片还砸到一之濑眼睛上。还是太宰治帮他摘下来的。和摘下眉眼的树叶同时伸出的,还有太宰治的手:“和我一起走吧,酱。”“好。”他牵起太宰治的手,太宰总说自己对人类毫无兴趣,在世界也找不到趣味,其实掌心温暖,和所有的人类都一样。太宰治作为书的持有人,将陪同一之濑直到世界的边缘,他会带着一之濑来到被几个最强者维持的通道终点,再看着他转身离开,前往另一个世界,奔赴与他毫不相干的约定。“须佐能乎。”这只是普通的一天,太阳和煦而不刺眼,没有雨也没有雪。蓝色的查克拉巨人置身时空之下,将一之濑和太宰治完全包裹,它将成为保护两人不被平行世界壁垒直接排斥进而攻击的绝对防御。站在光路中央,一之濑突然顿了顿,他看向光路外的人,原来羁绊早在他还是一个小机器人的时候就已经种下,像是藤蔓般迅猛生长,在命运交汇的此刻终成为一股无法撼动的力量。就好像童话故事里,主角种下了一颗魔豆,将他带往了天堂。“谢谢。”一之濑终于展露出一个和人类一模一样发自内心的微笑,“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我保证。”等风带走他散落的尾音,通道中央已经什么都没剩下,像是这个人都从未存在过。只有散落一地的樱花知道属于小机器人的承诺。◇ 第89章黑暗是一种侵蚀的颜色。它吸收所有光线,吞噬人的感官,在一片黑暗中,能听见来自不知名何处的窃窃私语,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在身体本能反抗这种未知前,太宰治觉得自己的手被拉住了。一股推力在带着他缓缓向前,将他推向另一个世界,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内都是毫无生气的虚无和困顿,在负面情绪将人心吞没之前,温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170就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尽管浓墨的纯黑遮挡了他的背影,但手中的温热却不曾作假。“太宰。”掌心的手突然紧了紧,“你还好吗,不舒服的话我让须佐能乎送你回去。”太宰治轻笑了一下:“你现在担心的话,已经晚了哦。”他突然一用力,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在170一脸懵逼和茫然中,同样属于人体的温度就贴在了后背。现在更换机体是不是已经晚了。170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少年模样,即使太宰明明是太过纤细的身材,却仗着成年男子的个头将他搂在怀里,也不知道现在的姿势究竟是他驼着太宰,还是太宰靠在他背上。无形的斥力将他们推向屏障的空洞。“你对魔王白兰有什么想法吗?”魔王白兰是太宰治对另一个世界特有的称呼。170想了一会:“很强,毁灭了那么多世界,是到目前为止遇见过最强的敌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战胜他,也许会死。”“也许……这个词,真是很难从你口中听到这样表示不确定关系的词。”死亡。意味着永恒的消散,五感的消失,思念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彼端,但此时此刻太宰治居然没有关注他一直祈求的死亡,也许他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期望,也许他觉得死亡不过如此。170不知道,太宰治是最难的一本书,他从来没有读懂过。但是,这也不会改变任何他对太宰的看法,170仰起头,发梢落在太宰治的肩头:“这个词表示不足50%的可能性,具体的概率算不出来,自从我的决策分析模块被拆掉之后,数据分析就变得难以运算和处理,好困难。”“你知道的,之前我的大脑,”食指轻点太阳穴,170,“我的下丘脑、杏仁核和伏隔核,它们都是人造的。”太宰治轻声笑了笑。笑声成一串清澈的涟漪,被远处的黑暗吞噬,太宰治:“你说的那几个都是情绪控制的器官,和数据分析没什么关系,控制感情的脑区,酱,嗯,藏着什么小心思?”170一本正经地看向他。他在双臂中转了一圈,郑重其事地面对太宰治,他的眼他的嘴,都是面向太宰治的利器。170:“杏仁核让我对死亡产生恐惧,下丘脑控制情绪的身体反应,伏隔核释放多巴胺让我产生强烈的欲望,促使我向你问出这个问题。”一只手抚摸太宰治的脸,手心紧贴他的脸颊,温热,干燥,是属于人类的触感。170问他:“太宰治,事到如今,你还想拥抱死亡吗?”太宰治一愣。全然的黑暗中,鸢色的眼瞳凝固了。属于太宰治短短二十二年的人生被划分为三块,十四岁前在津轻大宅里枯寂如同一滩死水的太宰治,十四岁离家出走加入港口mafia在鲜血和枪火中寻找趣味的太宰治,十八岁叛离港口mafia前往救人一方的太宰治。灰色的世界,虚伪的人类,他早早看透了一切,在无聊腐烂的日复一日中寻找解脱,又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像抓住一棵稻草一样挣扎地活下去。最初的时候,稻草只是觉得小机器人的行为模式有趣,简单纯粹,和虚伪无关。而后,他想让一之濑留下来。想再见到他。想一直见到他。想现在见到他。想明天也见到他。氧化的世界重新拥有新鲜的色彩,渐渐地,明日的世界也值得期待。……他用脸颊轻触170的掌心,眼里凝固的鸢色化作早春最初的一汪潭水,太宰治自己也察觉不到此刻究竟有多温柔:“啊,怪不好意思的,我竟然觉得活下去这件事也能坚持了。”已经不需要再刻意给自己寻找借口,就算一整天无所事事,虚度光阴,也觉得明日初生的阳光一定可爱。驭“所以,既然我都坚持下来了,酱,请你也要坚持下去。”书在此刻不断翻阅,速度越快,世界壁垒就越是被虚弱,太宰治轻轻拥住怀里的少年,“你比谁都值得,你比谁都强大,你没有人造的器官,但拥有诸多羁绊和能力,他不是你的对手,你会胜利。”他像是着重肯定,坚定地重复:“你会胜利。”太宰治自认为他的心是一块贫瘠又严寒的冻土,但此时此刻,他突然产生了那么一点后悔的情绪,他希望他是太阳,是月是星,是温暖的春风,在吹拂的时候,给他力量。听他安心地回应:“你放心,我会回来。”。天际上方出现了一个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