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看着他道:“人说小姐做妾,不如活埋。四爷可是定心叫我跟你去么?定心要我一辈子半死不活么?”
月儿虽然声音轻弱,林太太却意识到箭在弦上,果断截住她的声音,说:“月儿放肆,家母面前使气!成何体统!”
林太太向日恩威有度,此话虽然不是最重,却叫月儿低了头,她本是起了哗变之心,却也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给姆妈这样一喝,立时美人垂首,默然了。
林太太见女儿乖觉,待要劝她回房去,门上有丫头来唤,说少爷中午不回来了,要太太听电话。
林太太向戎长风说你且宽座,便走了出去。
林太太一去,月儿才敢抹眼泪,她穿一件细绸小衣裳子,翠袖笼着两株雪藕样的小手,小手给泪打的水样湿。可想而知,戎长风什么心情,只是移步近前后,也不好撮哄,只将一块手帕展开置于月儿面前的桌上,道:“这是相片,取回好些时了。”
月儿有心掼到地下,却有人路过门厅,正是奶娘,待要进来跟四爷问好一声,月儿窘那照片给奶娘看见,低头去看时,桌上已是空空。
戎长风给奶娘道声辛苦,也就无话,今日通是谦和有余,言辞不足。
奶娘刚刚退出,林太太进来了,见女儿攥着帕子忍泪,甚为揪心。便对戎长风道:“四少爷敢是来唤月儿回去的,她若不肯,今日也就罢了,好在老爷略通医药,守着也倒方便调理,待身子好了再回不迟。”
戎长风固然知道月儿憎他,留下来也是惹嫌,便客套几句告辞了。
上车后脸色非常差,倒不是有什么火气,只是一筹莫展。
想月儿顺顺归来那是不可能,对她用强又不忍心,事情实在难办!
回到霞飞路办公署后,看了眼月份牌,据中秋也就十几日的时间,拖着不算办法,须是作速解决为上!怕是不想用强也得用!不由就想到林老爷身上,这个人总是他手上的一道锦囊,或者说,人不能被人抓到小辫子,否则一辈子鬼缠身。
戎长风尚在青年,但他做官做人却有一套‘老经’,比如他乐于跟有毛病的人共事,对方小辫子捉在你手里,什么时候不听话都能治住他。所以他共事不喜干干净净的人,没有用,又不是找女人。
思虑间,罗副官敲门进来,报说市政总长不知如何得到他返沪消息,着人送来帖子,邀他携新婚太太出席上海市长的述职晚宴,时间就在后日。
这是完全推不掉的应酬,罗副官报完后等着回复。
四爷却半晌无声,披着戎装立在窗前,虽然背对着他,却也看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烟瘾特别大,一支没吸完另一支就拿出来等着了,后来终于停下烟,却也没有说话,摆摆手让他退出。
可是刚退出,又叫回来,问林老爷在闸北学堂的书斋退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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