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沈钰的眼睛,默默低着头,无话可说。
做为一个独立的人,我自然有权利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不管这一切看起来多么不合常理,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活到现在,生活已经不只是有我自己,我不能在接受了沈钰不计后果的照顾之后,又对他的感受置之不顾。
沈钰始终怕刺激到我的情绪,没等到我的态度,自己态度先软了下来,“你自己想想,哥有没有真正阻止过你的选择,可是这次不一样,以前不管你们怎么闹,傅慎言至少是个根正苗红的正派的人,现在呢,冷血暴戾,一再触碰灰色产业挑衅军方,这是在找死!”
“小姝,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们努力活下去,是为了感受春天的风夏日的雨,收获世上的爱意和美好,不是为了坠入地狱,做一个除了利益没有任何人的情感的机器,我明白,你迟迟不肯接受现实,无非是在等傅慎言像我一样幡然醒悟,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就算混蛋,也不会碰那些脏东西,你的等待,毫无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沈钰的最后几个字,我脑子里闪过的是傅慎言说“还不够聪明”的样子,现在想想,那句话的指向性并不明显,他说的是陈毅呢,还是故意一语双关,给我以暗示。
意识到自己出神的瞬间,我立刻清醒过来,但已经晚了,沈钰黑着脸,每一根眉毛都在极力的表达着对我不专心的不满。
人都是有底线的,尊重他,就离那条线远远的。
当然,我也是个混蛋,早不止一次让沈钰气的跳脚,即便我们的感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却也在无形中消耗着无法言喻的一腔热忱,假使我仗着这份偏爱,永远任性永远自私,那就只能和陆欣然一个下场。
傅慎言,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纠缠了。
“再让我试最后一次。”我看着沈钰,下了最大的决心,“关于傅慎言,我还有一件事没有确定,等我确定了,一定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沈钰无可奈何,“希望那个答案会让我满意。”
苦笑着翘起嘴角,我没有接话,假使能有一个选择叫所有人都满意就好了,可现实是,世事难两全,一意孤行的爱人和不离不弃的亲人,总要有个结果。
慢悠悠的从医院出来,脑子里一直在想傅慎言的事,慕容谨往他身上破的脏水是洗不干净了,但却不一定把他的心也染黑了。
我绝不相信为了我宁可与道德准则相悖,舍弃兄弟遗愿,甘愿被良心的审判折磨十余年的傅慎言,会愚蠢到,明知走上那条路,会失去我,还是一意孤行。
一定是慕容谨太狡猾,他才不得以,不用正常人的思维应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看似不合常理的事,其实才是正常的。
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是,我该怎么去证明这一点呢?
想的太过专注,连台阶下完了都不知道,猛地一脚踩住地面,反倒有种踩空的感觉。
抬手拍了拍胸口,幸好只是一层台阶,这要是在马路上,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正感慨捡回了一条命,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停在正对着的路边,车门打开,慕容谨从上面下来,远远的看着那张和傅慎言七分相似的脸,任谁都觉得无可挑剔,这一定是个天生的绅士,没人会想到伪善的外表下,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旦靠近,就是无穷无尽的祸害。
一个人,就是一场瘟疫。
我冷眼相对,并不打算维持表面的平静,“慕容先生今天又给我准备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吓?”
慕容谨停在我面前,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你是觉得,我整日无所事事,只想着怎么给你为难?”
“那倒不至于。”我平静的看着他,“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小角色,没那么大的面子。”
慕容谨眼底闪过瞬间的笑意,随即侧身让出路来,“上车吧。”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料定我不敢拒绝。
我偏要叫他不快,“不好意思,我现在忙得很,没有功夫陪你玩什么变态游戏。”
说完抬脚就走,原以为还要纠缠一番,没想到慕容谨竟也不拦着,就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离开,直到我上了傅家的车,也没有跟上来。
“搞什么名堂。”隔着车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这边车都已经启动了,慕容谨居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正当我眯着眸子等待他下一步动静时,慕容谨低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朝医院大厅走去。
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
“停车!”我嘶吼着让司机踩下刹车,用最快的速度从车上下去,疯了一样朝慕容谨跑过去,在他进入医院之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慕容谨眼中满是笑意,就像在看心仪的玩具,四目相对,深深的恐惧瞬间将我包裹。
“再对沈钰下手,我会跟你拼命。”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只知道必须说点什么,阻止这个恶魔靠近我最亲近的人。
慕容谨眼里的笑意更深,夹带着胜利者的俯视,那眼神分明在说,他是经验老到的猎犬,而我不过是刚断奶的小狗,来自弱者的挑衅,不过是小丑的班门弄斧,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我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呢,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就算是白费力气,我也会尽力一试。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呢?”慕容谨敛去面上的情绪,语气淡了些,察觉不出什么情绪,“现在可以走了?”
拳头不自觉捏紧,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可我没有别的选择,在不清楚慕容谨还有多少底牌之前,不能再让任何人受伤了。
狠狠的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放松下来,主动走向那辆林肯。
刚坐下,慕容谨也跟了上来。
司机关上车门,很快便点燃引擎,缓缓驶离医院。
心里郁闷看什么都不顺眼,车再长有什么用,在市区里还不是行进得跟蜗牛似的,白白浪费路上的时间。
和慕容谨每多待一分钟,我的不适就多一份,只希望赶紧结束这糟糕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