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昏暗空间。
张彻卷缩在昏暗一角,双手遮挡着面容,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这样的情况似乎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像凡人时的自己去逃避,当发现自己忘记了肉身方向,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算彻底唤醒了他的软弱,好几天来的超常压力骤然释放,论哪一个不经世事磨练的人能承受得住?几乎每一天都在经历升至天堂跌至地狱的落差。每当好事降临必有祸事相随,而且上一秒与下一秒之间尽是生与死的转换。这让他迷茫,让他疲倦,让他不想再有经历。
每每梦想成真那一刻,苦难紧随而至。被炸去的双手,再到突遇百炼鬼,卜倩的温柔陷阱,哪一次不是怀揣美梦成真,哪一次又不是身陷泥潭。这最后一次死而复生美好前兆却又困局尽显,只要灵魂脱离不了这程大友凡人身躯,一切都将付之一炬。也许再次死亡可以实现,不过,无数未知不说,那程大友又该何去何从?
张彻选择了逃避,他怕就算这次再获神奇同样也是噩梦初起,特别是黄人众最后给他看到的幻象,他怕哪天那幻象中的受折磨者会变成他。一切来的太过仓促,甚至来不及去品味美好,甚至来不及去吸取教训,等他意识到这点时,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您打算跟我一样吗?”
这半年来第一次有声音再张彻耳边响起,不用去看来人,出声者与他有着灵魂连接感应,是程大友。光从灵魂状态上看去,程大友似乎比张彻还要萎靡,一眼看上去若隐若现,感觉随时会消散一样。
张彻不想做出回应,转而翻了个身子继续将脑袋抱住。嘀咕了声:“当初也不知道谁叫的救命~”
程大友就这么飘着,面无表情,若隐若现。
自打融合了这程大友灵魂,两者之间便再无秘密,不仅共享了肉体,记忆,连同情绪也是两者无异。程大友经历了太多,背叛、折磨、这些苦难让他再无生念。其实在他中枪倒下的那一刻,程大友就放弃了一切,甚至有感于终于结束了这可悲的一生。不是张彻的冒失夺舍,程大友已然魂归终了,现如今由于灵魂上的主次之别,程大友灵魂虽说被张彻强制唤醒,他三魂已无二,七魄已无六,这并不是张彻所致。
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程大友的天地二魂属于自主消散,有感于解脱之人身死、意死、魂消燃,对于解脱之意大过生存之望时,灵魂上是最先响应,一了百了不过如此。就这命魂还得以张彻的介入,一系列无意识之下融合存留。
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魄也是一样,得以留存的只剩下那第三魄,其余六魄随着两魂消散终了。
这些消散的根源正是吸引了张彻的那条发光缝隙,来自程大友天灵盖的微光裂口,从中散出的微微光浮也正是一个连同魂魄都不愿意存于世上人的灵魂燃火。
“您打算跟我一样吗?”
张彻还是不愿理睬,头埋的更深了些。
“噢!找到啦!”夏能柱突然寻来,他兴高采烈的绕过程大友,飘到张彻身后,“拜见大人!”随声而跪。
夏能柱匍匐在地许久不见应答,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
张彻沉沦期间也想起过答应夏能柱的事情,可是凡人之躯又没有灵力做媒如何引出近百魂出体升天?索性彻底的将此事抛掷脑后,没想到夏能柱按耐不住自己寻了出来。夏能柱也是纠结了许久,半年没见动静,担心又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自作主张出了灵窍。
“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夏能柱尝试呼唤。
张彻深叹一息,运量了些许,开口道:“你先前不是说要互相感应才能出得那灵窍吗”
夏能柱不管张彻能否看得见,为了表示谦卑又是一大拜,“的确如此,但那是有您元神所致,况且还是纯阳至极的元神,我们这些阴魂触之即灭。”
“呵~是嘛?”张彻生无可恋的回应。
“此凡人肉身却大有不同,说句对您大不敬的话,只要您默许,我即刻可以掌控这具肉身的操控。”
张彻露出些许躁意,先是程大友,再是这夏能柱。
“大人,小人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夏能柱说话声突然戛然而止。
此刻张彻没有任何举动,但是对于夏能柱来说却是无异于山崩地裂,仅是来自张彻灵魂深处的一丝波动。倘若再继续说下去,眼前人背影怕不是要化作遮天蔽日的怪物,撕碎他不过弹指一挥间。
夏能柱跪在地上撑着的双臂止不住的打颤,他清楚的感知到眼前之人变了,或许是恢复“记忆”的缘故,甚至后悔于自身的鲁莽,太过忘乎所以,眼前之人可是修为高达筑基期的存在,没有泯灭他的存在怕已经是至极的幸运,如今他这样的蝼蚁还试图劝解一只脚踏入仙人行列的大能?
“大……大人!小的告退。”
夏能柱心惊胆颤的连磕三头,没等回应便退爬着消失于黑幕。
张彻半睁开的眼睛又重新闭上,本想开口请走夏能柱,没想到他自己话说一半退了。生前不过凝气期三层的老者,又能如何?要知道孙高望那凝气期五层修士对于越狱也是无可奈何,况且还是一帮孤魂野鬼罢了,半点灵气没有,说再多……
“嘶……唉~”张彻一个机灵窜坐了起来,他突然的想起来一件事情。
程大友与此同时魂有所感,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消失黑幕。
记得夏能柱先前描述过百炼鬼的由来,百魂归于一体,百智用于一脑,百修集于一身。容纳百魂之躯可堪比凝气期两层存在,千魂之躯又当如何?!这苍晏监城总会有死刑犯吧?角斗总会有人伤亡吧?也总会有人生老病死吧?只要花上足够多的时间去收集灵魂,重回筑基有何不可?
张彻挪动下臀部,摆正坐姿,越想希望曙光越是耀眼。只要能出的了这个监牢,就有机会找寻到自己的肉身,范围总归就是这苍晏监城的周围数十里,到时重新魂归自我,做个躲事缩头乌龟谁还不会?就听从黄人众的话,躲到北俱芦洲腹地。
正当就这样想象顺理成章时,张彻心中酸起,“哼~”他又自嘲的躺了回去。前几次他也是这么盘算的,哪一次都是无尽美好想象,哪一次又不是突遇事故,这一次怕还是一场梦起噩来,最后落得生不如死。
回忆过往,这半年来的奇幻磨难,就像还是凡人时期麻将桌上的自己,胡牌时的颅内高潮持续不了多久便被截胡输干替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债务缠身,最后落得单单连三千块的信用卡都还不起。现在情况依旧如此,异能现后世人敬仰,每一个见识到他修为之人无不摇尾乞怜,跪地膜拜,那又如何呢?最后还不落得困于牢笼。
“还是算了吧~”张彻哀叹道:“这样就好,就好。”
梦里。
张彻不知道为什么逃跑着,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一回首,黑影消失,没等安心逃离,一张血盆大口吞他于万丈深渊。又不知为何,坠落身躯划破黑暗,从一片云彩上跌落,急速坠落途中与高楼大厦失之交臂,想要伸手却又怕手臂拽断,一开眼,他早已没了双手,继续坠落,眼看就要落地摔成为一滩肉泥。张彻一睁眼竟然落座在了家里的餐桌前,母亲和蔼的将一盘他最爱吃的土豆炖排骨端到面前,微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继续端来一盘盘他往日最爱佳肴。
“妈!!!”张彻流泪喊道。好像站起来抱住母亲,却使不上力气,无论他怎么用力,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母亲似乎听不见张彻的呼唤,继续保持着和蔼笑容,继续一盘盘端来佳肴,哪怕餐桌上放不下了,就堆在其他盘子上面。
“妈!”张彻内心开始产生一丝惧怕。
“咣当~”一盘宫爆鸡丁连盘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