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任白帝使这财迷的样子，荀九梁下意识看向白帝副使，也就是这位的养父。
他低声问，“你家不穷啊？他怎么就这么钱迷的样子？”
白帝使和白帝副使的薪水，怎么可能少。
白帝副使脸色同样古怪，“我对他是很好的，但是他亲父母家境不好，穷过。”
荀九梁思考了一下，“他亲父母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绝症缺钱什么的……”
“没有，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啊？”荀九梁有些头疼。
白帝副使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少领主大人，他的亲父母也是护城府的人，只不过是外围人员，只在危难时候站出来的那种。
他父母家人，就是因为在某次事件里保护周围邻居的区域，才重伤去世的。
在我收养他之前，他是吃护城府的抚恤和邻居的百家饭长大的。”
荀九梁明悟了什么，“你是说……”
白帝副使点头道，“对，他是白帝的孩子，对护城府更是有特殊的感情。
我觉得，他可能早就决定做白帝使了，为了白帝，为了报恩乡里，为了报恩护城府，为了青史，为了情怀什么的。
至于这一连串关于薪水的问题，其实不伤及根本，只是他个人喜好。他可能就是问问情况，毕竟在我们没摸清楚他选择的时候，我们肯定会把待遇往高了开的。”
“这么说，我们被坑了？”
“额……也不能算他坑我们吧，毕竟我们先把他坑成了白帝使。被一个新人小小坑一下，就能换一个二十二年起步的白帝使，赚翻了好吧。”
“说的也是。”
组内聊天完毕，两人的目光都重新回到荀信棠身上。
荀信棠好像对这些金色的丝线也很感兴趣，伸手逗弄着，异常开心。
杨安瑜看着他这快乐得仿佛在看小蝴蝶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
因为他从护城使其他职员那里知道了，这货未来，可是不止一次地大喊过：
“说好的白帝使是个闲职的呢！领主欺我也！”
可怜可怜……
荀九梁目光投来，荀信棠也收起了玩心，乖乖单膝下跪。
“白帝子弟荀信棠，谢少领主委任。”
“下一次，直接自称白帝使就好了。”荀九梁看着他。
“是。”荀信棠点头。
“还有，这些人，你认识一下。”
荀九梁扫了眼旁边，“这位是大将军荀九执，掌你们西凉长城军的那位。还有黄泉使荀念慈，都认着了。”
“好的。”
没错，黄泉也有护城使，就是荀念慈。
但事实上，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郡使，不是州使，完全没有其他那些州首府使的压力。无他，只是她的辖区在领主脚下，压力都被定疆塔承担了。
拜过了大将军和黄泉使，荀九梁又指了指杨安瑜那边。
“他们，是我的孩子。荀信忠，你应该见过了。”
郡使的目光也投向那里，荀言誓在荀九梁身后，这里自然只有荀信然，杨安瑜，荀信淮三个。
荀信棠笑着点头，“嗯，信棠见过三公子的。”
荀九梁本来还想接着说什么，但，他的话就这么忽然停住了。
不止荀九梁，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停滞的状态。
因为，荀信棠说的，是三公子。
荀信棠看不出来他们的年纪吗？
这边就三个人，荀信淮明显是最小的三小姐，而荀信忠很显然就只能是二公子啊？！
郡使们只当是荀信棠眼花或者怎么了，除了蒙圈还是蒙圈。
但荀家这边的人，脸色都极为严肃，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的三公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对，也不是所有荀氏嫡系脸色都很难看，荀言誓，表情看着就很轻松。
荀信棠疑惑地看向荀九梁，眨眨眼睛，“三公子……难道不是吗？”
他，以十八岁少年的模样，用最纯朴最无知的表情，说出了让人陷入无限恐惧的话。
此时荀信棠的气质，根本没有以后那种十八年白帝使的深度。那种玩世不恭中暗藏杀机的深沉，那种让人自然而然地保持距离的气质，他都没有。
荀信棠现在，起码看着，真的是一片纯真，感觉是很天真很好相处的人。
但是就是这种纯真，配合他现在说的话，那反差，让杨安瑜吓得直接呆住了。
杨安瑜只觉得浑身冰冷，甚至想快点离开这个家族，离开荀氏。
这都是什么地方啊！
荀言誓到底是有多可怕啊！
草，荀信忠，怪不得你女儿听见荀言誓莫木儿的名字就直接吓哭，我要是你女儿，我直接吓晕啊！
主上啊，你到底是什么妖孽？！
面对着荀信棠的疑问，十六郡副使都没有说话。
能到这个位子这么久，都不是简单的人。看领主家的人脸色这么诡异，谁都知道有问题了。
荀九梁，则是注视了荀信棠好一会。
荀信棠眼睛大大的，好奇而疑惑地看着周围人，至于荀九梁目光中隐隐约约的敌意和这里诡异的气氛，他就完全无感似的。
故意的。
荀九梁缓缓开口：
“对，你说的没错。”
“这样啊，那，谢少领主大人。”荀信棠脸上挂着笑容。
这一谢，当然不是谢荀九梁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分明是在谢荀九梁，坐实了荀言誓的名分！
荀九梁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他旁边的荀言誓，“这位，你认识一下。他是长公子荀言誓，今年十九。因为他以前流落在蛮族一段时间，所以可能会带着蛮族的习俗。”
这后面的所以，完全就是为了前面的因为而存在。重点不是他带不带蛮族习俗，少领主大人只是在解释为什么以前的长公子不是这位罢了。
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在跟荀信棠说话，这是在跟十六郡使说，你们的长公子，换人了！
荀信棠保持着微笑，他鞠躬笑道，“白帝使荀信棠，见过长公子。”
荀言誓也轻笑着，朝荀信棠行了一个蛮礼，“黄泉荀言誓，见过白帝使。”
在杨安瑜眼里，这简直就是两人没有庆功酒的遥遥碰杯。
白帝使又向新的二公子和四小姐问好，随后，笑着告辞。
在这里，他和荀言誓，是唯一两个表情正常的人。
杨安瑜顿生钦佩，这到底是多好的演技，才能在这种时候也保持得体而不僵硬的微笑？
要是他，指不定就笑场了好吧？
但是，也是因为此，荀信棠才给他们这帮人带来了这么大的无声震撼。
真就是个黑芝麻馅白皮的汤圆啊。
十六郡使和领主家众人一同目送荀信棠离去，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荀九梁盯着荀信棠离去的地方盯了好一会，才沉默地挥挥手，眼神里有一丝疲惫。
“都走吧。”
十六郡使一齐躬身，没人出声，全都安安静静地退下了。
荀九梁转头，荀言誓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挂着正常的礼节性微笑。但此时看起来，这微笑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荀九梁看着他。
“告诉我，如果我接着选下去，选出的新郡使里，有多少会是你的人？”
荀言誓微微躬身，笑道：
“大概，全部吧。”
——————
今日五更，总共一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