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破碎（三更）
杨安瑜闭上眼，仔细回忆了叶一秋与他的所有过往。
一开始，他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盛秋，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至少在当时的自己看来，这个行动完全无厘头。
当然这个事件后来被叶一秋解释清楚了，可如果从另一个方面想，如果认为叶一秋只是欲盖弥彰的话，那他的动机……
他给自己带来了自己前期最依赖的装备：盛秋令。
但也给自己带来了他前期最难办的麻烦：和江河门开战。
因为盛秋，他跟江河门开战。
因为开战，他接触到了安洲。
因为安洲，他提剑进了江畔。
而叶一秋在江畔。
以上，都是他可以影响控制的。
叶一秋对永恒那么了解，那他是不是，也很清楚刘文斯在为了安洲，铲除灾厄者？
所以，最后一环，他被刘文斯坑进到了叶一秋前面，是不是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此顺理成章了。
叶一秋从姜小白赠予他的祝福那里，发现外面有能人在帮他，于是干脆强制带上了他。
让杨安瑜跟着他自己不是什么难事，杨安瑜如今身负重伤又无处可去，也只好喝下他的药剂，签下主从的契约，跟随着他。
因为魏元洲一直在帮着杨安瑜，所以他只要安安静静带着一个可爱的杨安瑜——
自然就会有一个魏元洲，拐来九幽的卧底，求来天使的祝福，清理系统的追兵，带他逃出永恒。
他完全是利用杨安瑜躺赢，可惜那时的杨安瑜，居然没有分毫察觉。
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够，就画大符阵，找来了喻语迟。
他也没有担心追兵这事，因为他知道，他危机就代表杨安瑜危机，而杨安瑜危机，就必然会引来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魏元洲救驾。
而往后，只要喻语迟到了，他的力量也就彻底没有人能维抗了。
喻语迟实力太强，让全队的人包括杨安瑜，都想抱大腿。
可是喻语迟那时是不清醒的，只依赖着叶一秋，所以要抱大腿也是抱叶一秋。
所以，从那时起，自己就从和叶一秋契约维系的主从关系，变成了纯粹的君臣关系。
哪怕自己和叶一秋的关系表面上很平等，但遇到重大的事情，自己总会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安排，追随他的意志。
他总是很自然地把叶一秋的目标当成自己的目标，或者说，已经不是当了，叶一秋已经成功把他同化了。
他的信仰就是叶一秋，所以叶一秋的目标，很自然的，就是他的目标。
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们同心同德，刚好可以同行。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他感觉，曾经的他和叶一秋，就像喊着“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什么的人。
明明口号都是一样的，可他却没细想过，到底谁是“我们”，谁又是“代价”呢？
他已经在精神上彻底败给了叶一秋，而且还是不自知的，一场惨败。
所以事情就很清晰了，一开始叶一秋接近自己，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些个原因，只是因为，他当时就想拐一个家伙，当自己的盟友！
杨安瑜从被河流完美误会成击杀盛秋的人，一直到被刘文斯坑进他的地盘，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拉到了盟友之后，他又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魏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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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是，很轻易地就借杨安瑜之手，利用起了魏元洲这个天才，躺赢逃出了永恒。
此后，他再利用喻语迟的超强战力，渐渐把杨安瑜变成自己的人。
魏元洲太聪明，倒是不好弄，但是只要杨安瑜在自己这里，那魏元洲必然也跟随着他。
现在，魏元洲跟植物人一样躺着，叶一秋几乎掌握了整个队伍的全部权力。
如果事情这么单纯，那杨安瑜可能会继续为叶一秋驱使，可惜……
魏元洲那一次，还留下了几个后遗症。
一是周瑜的到来，二是周云舒送来的那些，有关叶一心的信息。
周瑜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叶一秋的绝对位置，辅之周云舒情报对叶一秋信誉的直接攻击，渐渐把杨安瑜拖出了这个泥潭。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恐怕不会把薛平洋送进规则领域困住那么简单，而是会毫不犹豫听从叶一秋的命令，也许是——
杀了他。
杨安瑜脑袋嗡嗡直响，脑海中各种纷乱的回忆和想法杂乱着，撞得他头疼。
但所有的回忆，几乎都是有关叶一秋的。
杨安瑜不敢相信，他真的不敢相信。
因为一旦相信这样的推测，那就意味着自己从除夕那天苏醒开始，所有相信的，所有信仰的，所有追随的，都将崩塌！
他所求的所有，都是一个泡影！
假的……
杨安瑜无助地低下头，紧闭上眼。
他记得，上一次这样，是自己在被刘文斯坑杀的时候。
他忍受着怨念带来的极致疼痛，忍受着手术导致的麻木和间歇的刺痛，不敢睁开眼睛。
他怕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
坐在高位，神情极致冷淡的姜玄霜；
低头沏茶，似乎万事安宁的秋佳文；
翻阅案卷，好像两袖清风的刘文斯；
躲在一边，装作龙套模样的林敬火；
甚至可能还有，嘴角带着玩味，微笑着看他的魏归雪。
心如刀绞。
那一次，叶一秋只是安静地拿起身边的医疗用具，继续给自己处理刚刚因为怨念裂开的伤口。
他那个时候还不信叶一秋，只是在最潦倒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救命恩人，宛如在茫茫黑夜中看见了光一样，忍不住想要接近。
他又怎么想过，也许那个温和地给自己包扎的人，就是他所有苦难的根源所在。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
只是这一次，没有一个永不背叛的魏元洲，在他心里撑着他了。
“睡了吗？醒醒。”
杨安瑜睁开眼睛，抬头看去。
是魏归雪。
魏归雪沉默地看着他，拿出了一张技能卡。
没错……技能卡！
“偶然拿到的，‘置换’。”魏归雪轻声道，“我们换吧。他们只要不少人就不会发难，换个人，其实也不会有人追究。”
“你干嘛要救我？”杨安瑜闭上眼睛，“我是刚来学校的齐墨河……”
“你是杨安瑜。”
“……”
“你先走，后面想办法。我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探过底，应该能比你撑更长时间。”魏归雪凝视着杨安瑜。
“幽冥之心的污染呢？”
“我特殊，不会被诅咒什么的污染。”魏归雪解释道，“快点。”
杨安瑜静静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好。”
【发动技能卡“置换”】。
杨安瑜站在牢笼外面，刚刚脱离符阵锁，他的异能正在恢复。
“出门左转，去宿舍。宿舍有很多空的，你随便找个没人的睡就行。”魏归雪提醒道。
杨安瑜无声笑笑，“假的。”
“嗯？你怎么了？”
杨安瑜戒指一亮，苏生抵在了魏归雪脖颈上。
魏归雪瞪大眼睛，“你……”
“还是假的。”杨安瑜蹲下来，轻声问，“是不是杀了你，幻境就可以结束？你的存在，应该就是这里最大的矛盾了。”
苏生剑上墨绿色光芒闪过，一夕花无根无源生长起来，勒住了魏归雪的脖子。
“为……什……么……”魏归雪眼里居然是有朦胧的泪光。
“更假了。”杨安瑜摇头。
魏归雪会哭么？
好笑。
世界忽然开始崩解，一夕花也迅速崩散，化为粉末。
“魏归雪”不再伪装，而是很疑惑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安瑜冷冷看着她，“如果是她的话，她是不会来换我出去的。以她的工程机械能力，在外面破开这个锁应该也不是很难。就算她破不开，她估计也会拖来其他的学生和我置换，不可能这样替我进去的。”
魏归雪撑着下巴，“这样啊……还要其他的地方吗？”
“被看穿了，还要刨根问底吗？”杨安瑜仰着头，看着正在崩散的世界。
“噗……”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样，捂着嘴看着杨安瑜，“你不会真以为，看出我的身份，这幻境就会自己崩散吧？”
“嗯？”
“有些幻境，你发觉了逻辑矛盾，还是不一定能出去，毕竟你菜呀。还不是有人在外面帮你撑着，等着你醒过来的一刻，把幻境打碎。”魏归雪摆了摆手。
“有人……”
杨安瑜瞪大眼睛。
“其实你出不出去，我都不怎么在意了。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罗。”魏归雪轻笑地看着他。
幻境崩散，他出现在了地宫中心的一个大厅里。
而他的眼前，白衣之上尽是血迹的圣骑士，终于无力地倒在了祭坛旁边。
祭坛之上，象征着幻境维系的水晶球，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