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堪布继续讲着。
“我虽然很想收下那五块铁牌,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又觉得自己犯了贪心,所以谢绝了他的好意。
年轻人也不做强求,之后便打算离开召庙。
当时我觉得误会了这位年轻人,心里还有些惭愧。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临时起意,想在庙内参观一下。
这倒不是一件难办的事,于是我陪着他一起在几个大殿内走动。
当我们走到四大殿中的革西德殿时,他声称想进去看看。
革西德殿俗称‘训服殿’,是专门置放护法金刚神像和菩萨头像的大殿。
里面的神像和头像都不是你们平时看到的那种慈眉善目的样子。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陌生人冷不丁闯入了那里,可能会受到一些惊吓。
里面的神像基本都是面目狰狞可畏,而且多头多臂,手拿各种法器,颈挂人头项链,脚踩妖魔,威武彪悍的样子。
一般人看后都会略感不适,甚至会觉得有些恐怖,所以当时我并不建议那位年轻人独自参观。可他却执意想进去看看,于是我放他进去了。
我以为他豪言壮志能撑一会再出来,没想到不多时,他便慌里慌张满脸是汗的跑了出来。
我本来觉得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逞强才进去,后来才明白,他只是在探路,顺便出来后好套我的话。
我当时开玩笑问他有没有数清里面究竟有多少神像和头像,他却在大殿门口突然提起,说其实进到里面,是想亲眼目睹一下传闻中的那颗佛头。
他说在外面,听闻这里有一颗特别的佛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很想看一下,也算没有白来。但是他在革西德殿里面,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佛头。
他问我,这颗传闻里的佛头真的存在于召庙吗?
你们知道的,佛头这个秘密,只有历代堪布和身边的人才知晓。
虽然庙里的古抄本流传出去了那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被传的几乎要人尽皆知了,但外人就算是无意中这么打听佛头,我还是有一些不悦的。
如果放平时,我会一口否认,但是他刚刚想要送我那五块铁牌,还有这看似无意的举动,让我有些心软。
虽然不可能让他看佛头,但是我的言语里却间接的承认了佛头的存在。
年轻人比较通情达理,并没有非要强求去看佛头,他在参观完最后一座大殿之后,便跟我道了别。
送走他的时候,我还觉得,是我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了。
他走后,庙里和平日无差,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我渐渐都淡忘了这件事。
可是突然有一天晚上,庙里失火了。
那次火灾来的很是蹊跷。
要知道,这召庙700多年来,从未有过失火的记录,全因为虚霩活佛建庙时留下的独特方法防止走火。
但是那一夜,除了僧房之外的所有建筑,无一例外的都失火了。
那个时候,召庙并没有现在这个规模,只有最初的三座大殿和一座塔陵,外加历史之中修建的几个经堂。
那一夜所有人都彻夜未眠,好不容易火灭了,令人痛惜的是,一多半的珍贵文物,唐卡、柱毯、佛像、壁画,都遭到了严重损毁。
一夜之间,召庙被这场大火几乎毁为一旦,唯一庆幸的是,并没有人员伤亡。
当时这件事惊动了旗县,还专门派来人帮着查找火灾原因。
后来查明,的确是人为纵火。
但是那个年代,根本没有任何技术能找到纵火嫌犯。
大家在痛惜这件事的同时,也在谴责这纵火之人的恶念,到最后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惜这百年庙宇,就这么被火烧成了残垣断壁,而当时的政府也无力帮着重新修缮,所以召庙一时间处于要分行李遣散的局面了。
正在大家发愁之际,突然来了几个外国人,声称不愿意看到这样有历史价值的庙宇就此破败,他们愿意出资重新修缮。
在那个时候,这些外国人的帮助,无疑就像上天开眼一般,终于看到了苦难众生。
而我们,谁也不会往其它层面上想,只觉得恩情无以回报。
在历经一年多的修缮重铸之后,召庙不但恢复了往日的面貌,而且还多了一些屋舍殿堂和供奉的大佛。
而让大家更为吃惊是,这几个外国人,简直就和活菩萨一般,不计回报,连身份信息都没有留下,就匆匆离去了。
虽然我们颇感意外,但看着重新修筑的召庙,一时间都沉浸在喜悦和感恩之中。
但是没过多久,上一任的雅格堪布突然把我找了去,他惊恐的告诉我,虚霩活佛留下的那颗佛头,不知何时,不见了。
佛头安放的地点和放置的方法十分保密,当时也只有四个人知道。
除了我和雅格堪布,还有掌管大殿的两个大喇嘛。
佛头能丢了,我们这四个人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且在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泄露了佛头的秘密或者参与了偷盗。
雅格堪布绝对不会干这种事,而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佛头在哪里放置,只是我突然想起那天失言,让那位年轻人得知了庙里有佛头的事,心中很是不安。
思量再三,我还是把这件事跟雅格堪布坦白了。
堪布并没有责怪我,他很了解信任我,以至于后来弄清楚真相后,我都觉得有愧于他老人家。
当然这些也是后话了。
除了我和堪布,知道安置佛头的那两位大喇嘛,其中一个,在病榻上很多年了,并且在不久前已经涅槃了。
现在只剩下另外一个大喇嘛,他的嫌疑很大。
雅格堪布召集了我和大喇嘛,在一起开了个会。
大喇嘛察觉自己可能有嫌疑,便信誓旦旦表示他绝对不可能出卖寺庙,一定另有其人。
他话里话外还带着含沙影射,意思是雅格堪布偏袒我。
他说要有嫌疑,大家也应该都有,就算涅槃的另外一位大喇嘛,也说不定。
这个会,不欢而散,但终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谁,所以雅格堪布也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反而是我,心里很不好受。
一方面召庙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劫,另外一方面,也不知道佛头被盗,究竟会不会跟我多嘴有关。
又过了一个星期,突然有天晚上,庙里的警钟响了。
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去,发现殿前聚了一些人,说是又有人闯进来,好像失窃了什么。
不一会,我和大喇嘛都被雅格堪布叫了过去。
雅格堪布二话不说,叫身边的人把大喇嘛绑了起来。
我当时很惊讶,大喇嘛也一副惊异的表情,问堪布这是干什么。
雅格堪布厉声质问他,为什么出卖庙里的秘密,问一年前的那场大火,是不是也有参与。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非常震惊,但是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细想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我当时不明白大喇嘛为什么会这样做,雅格堪布肯定是有证据才会抓起他吧。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大喇嘛突然辩解,说没有干这些事,还说今晚佛头再次失窃,也不是他泄露的机密。
他突然就指着我,说我才是那个泄露机密的人。
这个时候,我有点迷糊,听不明白大喇嘛说的话。
佛头不是早丢了吗,现在又丢一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会指认是我干的。
而雅格堪布对大喇嘛说,假佛头的事情,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堪布的这些话,听的我更加糊涂了,但是大喇嘛听后,整个人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开碰头会后,雅格堪布对大喇嘛说,丢的佛头其实是一颗假的佛头,真的佛头,还在庙里的素布勒盖里。
这件事他只透露给了大喇嘛,并没有告诉我。
其实雅格堪布早就怀疑大喇嘛有问题,早在庙里失火后,便在暗中调查过,并且在大喇嘛身上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但苦于这么久一直没有证据。
所以堪布借这次机会,故意把假佛头的事只说给大喇嘛听。
果不其然,佛头又被盗走一次。”
冷戎举了下手,打断了森格堪布的叙述。
“就是说,第一次被盗的那颗佛头是假的,第二次被盗走的也是假的,对吗?”
森格堪布点了点头。
“雅格堪布后来告诉我,不知道是不是虚霩活佛留下的规矩,还是之后历代堪布们自己想的法子,反正庙里准备了几个假佛头,专门防日后横生而出的枝节。”
顾雨轻哦了一声,“我看这个肯定是虚霩活佛留下的规矩,他那么神,早就能预料到有人来偷吧!”
元化星靠着墙,视线移到了冷戎组长的背上,她突然想到了一点,组长有预言的能力,长的又像虚霩活佛,难道真的是那位活佛转世吗?
冷戎撇着嘴,“神,真神啊!这虚霩太神秘了。哎?森格堪布,您继续讲。”
森格堪布微微叹出一口气。
“大喇嘛一看没有办法狡辩了,最后全都交代了。
原来,这件阴谋之事,早在那位叫胡庆国的年轻人,踏入召庙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要说想要利用一个人,就要找到他的弱点,然后握住他的把柄和短处,而大喇嘛便是他们能用到的人。
大喇嘛叫哲仁,性格什么的都挺好,只是沾染了一样无法戒掉的喜好,那就是赌。
别看他是每天念经的喇嘛,但却时常穿着便装在外赌博。
他虽然好赌,却很少输钱,出去玩的时候局也不大,所以庙里有人知道,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通报雅格堪布。
他的这个嗜好,正好成为了别人的突破口。
他被有心人盯上了,并且给他下了一个局。
那一次,他一下输了很多钱,由于无法还清,他偷了庙里一副明朝时期的唐卡画卷。
他以为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却在卖完唐卡后的第二天,便被一位年轻人叫出了庙外。
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胡庆国的人。
胡庆国很是直接,开门见山的拿偷唐卡的事要挟哲仁大喇嘛,想让他说出佛头被安置在什么地方。”